暗夜遮天,细雨清寒。
陆人杰从一片浑噩的意识中缓缓睁眼醒来,发现自己竟匍匐在一团泥泞之中,漆黑的夜色里正飘着濛濛雨丝。
“这是哪儿?”
“我不是在救护车上么?”
从泥泞中坐起,陆人杰揉着昏沉胀痛的太阳穴,心头泛起了无穷疑问。
他是一名小说作者,迫于生计,近年来时常熬夜写文,今夜突发心脏疾病,刚被家人送上救护车便失去了意识,此刻乍然醒来,却没想到竟独自孤身躺在这雨夜泥泞中泡着,简直匪夷所思。
疑惑的念头才刚生起,一股陌生记忆忽如汹涌潮水般呼啸而来,疯狂冲击融入陆人杰的脑海中。
……大离王朝,天运二十年。
陆人杰,二十一岁,生母诞下他后便已病逝,父亲陆天明是驻陌阳县的一名普通缉魔吏,五年前在一场协助斩魔司高手围剿天水河妖的行动中也不幸殉职,他从此继承了父亲的差职过活……
“大离?斩魔司?缉魔吏?河……河妖?怎么回事?我脑袋里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古怪的记忆来……难道是没抢救过来,穿……越了?”
陆人杰一颗心顿时惊诧得咚咚猛跳,脑海里浮现出了一连串的问号。
惊疑间,他赶紧伸手摸向腰间检查,果然摸到了一根颀长梆硬,因沾满淤泥而显得滑腻湿漉的制式刀鞘。
接着双手互摸,发现自己现在这双手十指修长,刚硬如铁,手掌亦是宽大厚重,充满了他从未体验过的野蛮力量,且两手掌间和虎口处有一层常年持刀习武磨出的粗糙老茧。
显然,这再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一双细腻白嫩,娇弱无力的女朋友。
确认无误,的确是穿越了。
“……”
陆人杰整颗心黯然一沉,跌入到了谷底,迷茫,慌乱。
然而那股记忆狂潮却丝毫不顾忌他此刻的兴致感受,猛烈闯破脑海门户后便长驱直入。
越来越多陌生惨白的记忆如潮沫般从不见光亮的阴暗流出。
……此世妖魔鬼怪横行于野,猖獗异常,历代朝廷便设有斩魔司衙门,与刑部竞争处理帝国境内一切涉及妖邪诡异的案件,而缉魔吏正是斩魔司辖下最为基层的差职,如同刑部衙门的捕快差役一般,遍布各个县府重镇。
约莫一旬前开始,陌阳县城内陆续出现了三十余起孩童深夜失踪的离奇案件,缉魔吏与县衙捕快齐齐出动调查多日,都未能查出任何有用线索,双方只能不断加强夜巡防备。
今夜,陆人杰拎着马灯在东城冒雨值班巡逻时,意外撞见一个戴着斗笠的鬼祟人影在街角悄然独行,他开口询问,对方竟一言不发地仓皇奔逃。
他惊逃,他猛追。
陆人杰自幼跟随父亲苦修武道,加之天资颇为不俗,虽然资源匮乏,但四个月前也已修到了九品启玄巅峰凝精境,精力充沛,体能强悍,斗笠人奔逃的速度快如脱兔,两步便轻松翻出城墙,却仍被他紧追得无处遁形,斗笠人别无他法,在逃入城郊一处密林后只得突地转身,亮出长剑与他搏命厮杀了起来。
然而陆人杰强悍的不止腿力,手活亦是狠辣老练,早已将斩魔司传下的《伏魔刀意》第一重“赶尽杀绝刀意”练得炉火纯青,战斗仅在三招后便分出了胜负——他的长刀狠狠地透入了斗笠人的心窝子。
不过让陆人杰没料想到的是,这家伙临死前竟狰狞怪笑数声,随后朝他啐出了一口极其腥臭的浓郁气息。
贴面搏命的距离,陆人杰避之不及,只隐约浅吸了半口腥气,大脑便迅速昏沉起来,天旋地转地踉跄了十几步,最后一头栽倒在泥泞中,昏死了过去。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脑海里那股失控般胡乱涌动的狂潮也终于意兴阑珊的抽离,唯给陆人杰心底留下了一团迟迟无法平复的震惊。
“原主如此生猛一武夫,竟被那贼人一口气给喷死了,这世界的喷子这么厉害的吗……”
“妈的,简直倒了血霉,怎么会穿越到了如此危险的世界来……”
“……唉,不过好歹是又捡了条命,还能再活一次,无论如何,都该想法子好好活下去才对……”
陆人杰枯坐在泥泞中,接连长叹了数声,最终只得硬着头皮默默接受了眼前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