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德闻言,若有所思。程林则昂首眺望,不知来日如何,一时思绪万千。两人相对无言。
等送走亲朋好友之后,程林便拿出带来的薄礼,分给家人,一众相言甚欢。等到日渐西沉,程瑜这才辞别家人,带着程林回县。
程林望着满地春色,目尽翠绿,深吸一口气,如释重负,便大着胆子问道:“我观父亲眉宇之间似有心事,莫不是有什么难处?”
程瑜默不作声,叹了口气,半晌,言道:“最近多有贼人抢掠财货,我穰县又要不太平了。”看了看儿子,继续道,“汝今后路上多小心,性命重要。”
程林问道:“可抓住了些贼人么?”
“县里哪有那么多人手,这情况也不敢往上报,好在顾及情面,没出人命,不然郡府那边不好交代。”
程林又问道:“父亲想过其中缘由没有,为何如此?”
“哎,世日沦丧,礼崩乐坏,家无田地,又不愿做佃户,净想些不劳而获的事,真是害人害己。”
“父亲,若是长此以往,则世家豪强田地丰足,百姓黔首沦为佃户,若是遇上不法豪强,动辄打骂,更逼妻抢女,该如何?”不等程瑜回答,继续道,“我恐赤眉、绿林之流复起。”
程瑜大惊道:“慎言!慎言!……这番话可有对旁人说?”
程林回道:“也就在父亲这说说。程伯来时乃是逃灾而来,幸得父亲收留,若是未有收留之人,该当如何?如今县内仍有在城门口寻口饭吃的,何况他地。我听朱弘说,今年初春时,又起了大疫。世道艰难如此,朝堂之上士族又与宦官相争,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求父亲教我!”说罢便回首望向程瑜。
程瑜看了一眼儿子,却转而眺望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等程林回过身去,他看着儿子的背影,一时眼眶湿润,竟想起年轻的自己也是这般踌躇满志,便有些哽咽地说道:“儿啊,世事无对错,只是人各有志,我只希望你能谨记今日所言,克己复礼,这便是你能做的。”
程林闻言,回道:“若是人皆克己复礼,这便是大同?”其父称是。
“然而却有既不合乎礼,也不合法的,此物为权,该如何?”
“因人而异。若是如孔子一般,无权也有权;若是如成瑨一般,有权也无权。”
成瑨乃是几年前的南阳太守,听闻岑晊才高有志,聘为功曹,时人有云:“南阳太守岑公孝,弘农成瑨但坐啸。”意思便是岑晊处理各项政务,反道像是南阳太守。
程林心想:可惜朝堂之上有识之士太少,也许只有血的教训才能让他们清醒吧。摇了摇头,随后只顾赶车,手上不由得加了些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