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弱无力的拳头穿过那两人,那个人露出的苦笑也好,那孩子表现出的不满也好,都使她倍感焦躁,身体似乎变成一台烧着煤渣的老旧机器,各个部位都陷入失控完全暴走,而正中心的核心则用指针轻松超出范围内的危险数值,制造出过载的热量与噪音。
父亲你平时根本就不来陪丽奈!只会整天工作工作,明明说好了今天生日要带丽奈出去玩的,还要给丽奈买想要的礼物,丽奈讨厌父亲这样的大骗子,最讨厌了!
小手用力一拍,发饰从父亲手中掉落,等到他重新将其拾起,身边已不见那孩子的身影。
指尖传来丝丝刺痛,丽奈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攥紧了自己的拳头,连指甲割伤皮肤也没注意到。
她恨不得将所有的怒意全部倾泻在那孩子身上,即便那正是来自过去的她自己。
藉由着这股情绪,一幕幕被抛弃的过去纷纷浮现在她眼帘。
做着无用功,她终究被迫去面对它们,或者说,她总有一天必须去面对它们。
许多客人都说过:丽奈是整日都能露出微笑的女孩子。
而面前的那个小女孩却总是一副孤独落寞的样子,在她的世界中没有缺失了名为母亲的存在,而父亲的定义也变得淡薄,在灰白色的狭窄房间内,手所能触及到的地方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父亲是什么?
父亲是整日早出晚归说话不算数睡觉鼾声很大胡子磨人手也很粗糙摸上去一点都不舒服的大骗子。
丽奈最讨厌的人是?
丽奈最讨厌父亲了。
丽奈的梦想是?
丽奈以后要离开讨厌的父亲,自己一个人获得幸福的生活,吃想吃的点心,去想去的地方。
欺骗,憔悴,这两个词构成了她对父亲的理解。
那么,丽奈最喜欢谁呢?
我
丽奈最喜欢父亲了,因为父亲在下雨时帮丽奈抓住了一只最漂亮的蝴蝶。
不
求求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不想再看到这些了。
哦?有,有过那样的事吗?
到这种时候也保持着令人宛然一笑的愚笨,真是太差劲了。
当长夜中隔绝光亮的墙壁被敲出第一道缝隙,光芒会如潮水般涌入,完整映出她一直想要看到的,也包括不想看到的。
不要去听,不要去看,不要去思考,不要,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不会再去重蹈覆辙,这次她一定会好好珍惜,所以
所以不要把他从我身边再次夺走!
哭喊着,彷徨着,她什么也抓不住,仿佛经历那场噩耗后坠入谷底后的重现。
当夜晚降临,拖着疲惫身体推门而入的他如今已不在。
想到这里时,她才发现自己对他的事,到底又了解多少呢。
如果那时我能更加好好看着你的话。
只有被夺去,经历失去,才懂得如何去珍惜。
事到如今,明白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背对着自己,那孩子从地上再次捡起发饰。
那明明是自己最讨厌的礼物,可却又不知为何将它戴了上去,并顺势梳成了单马尾,那个仅有一次被那个人梳成的发型。
这枚发饰上曾被他的手触碰过,如果能更细心一些,手指能否感受到他的痕迹。
原来之所以自己如此讨厌他,是因为他填满了自己的整个世界,在失去他后,四周一切皆为混沌。
如果那时我能更珍惜一些的话
名为回忆的催化剂加深着内心中的孤独,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的坚强乐观,到深夜也会露出隐藏在这之后的脆弱。
裙角被扯动,从那孩子手中递过来的,正是那枚幼稚老旧的纪念物。
唯一的抉择。
接受它意味着接受那个人已经离开,接受自己的失去,接受身边的那个人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我想留在这里,是不行的吗?
自苦涩中流露出笑意,她问向不可能回答自己的陪伴者。
让出现斑驳裂痕的心脏全部碎裂掉,这是对我任性的惩罚吗。
我们,连做梦也不被允许吗?
想要再见你一面,难道是错误的吗?
沉默者用自己的身体做出回应,向前迈出一步,他的身体触碰到误入理想乡的忏悔者,把她拥入怀抱。
从来没有人说过这是一个纯粹的梦境,也从未有人嗔怪过她的逃避。
她是如此不想与他分离,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二人终会再次重逢,只是不是在当下,以这样的方式。
父亲
眼睛的灼热感再次加深,可造成的结果却是涌出不间断的水流。
原来,这不是她的一厢情愿。
好过分,唯独此刻时间流逝快得不近人情。
再次回过神来,发饰已经由他的手重新戴在她的头上。
即便无法倾听,她也知道他会说什么,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
是呀,这是她最珍视的宝物,也是她为自己的赎罪与跨越过去的勋章。
手法真差。
小声责怪着,丽奈觉得自己的胸口轻松了不少,不再有堵塞的异物感。
相比先前如真似幻的自我满足,如今流淌在内心深处的暖流才是她真正需要的甘霖。
已经没关系了,虽然还是会寂寞,但我已经可以安然度过没有你的夜晚。
这甜蜜得骇人的陷阱,已无法再困住她,因为她意识到自己不再是独自一人。
从今以后,请更加好好地看着我。
即便不用我说,您也会这么做的吧。
铭记这份心意,终于,丽奈不再为自己即将迎来明天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