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虽绕了些,但胜在安全,既然是在逃命,不必要的耽搁,能免便免。”算命道人仍是心平气和道,毫不在乎少年的愤怒。
越是这般平和的语气,越是令少年愤怒,他咆哮道:“这汝云城,小王非进不可。”
算命道人听了,难得地眉头一皱,沉声道:“你会害死他们的。”
“哈哈……”
一阵笑声响起,那魁梧壮汉大笑:“谷道长的笑话,险些把俺这大老粗的大牙笑掉了。”
那阴沉男子也桀桀笑道:“我等一行人中,除了郡王殿下之外,当属你修为最低,要死也是你先死。”
身为马夫的糟老头也开口道,“谷道长怕是谨慎过头了,我等离开时神不知鬼不觉,且一路上又是小心万分,恐怕那无极门和朝廷的追杀者们,也未必会想到,我等至今还只是到了汝云城。”
“当真是安逸久了,连自己是在逃命了都忘了。”算命道人叹道,“本道受人之托,才冒险跟随你们一同护送郡王出楚,这一路尽心尽责,毫无懈怠,可……”
话尚未言尽,那阴沉青年冷笑,揶揄道:“这一路上,你只是不停地领着我等绕弯,真可谓是尽心尽责,在下真是感激不尽啊。”
这番话嘲讽的意味十足,算命道人沉吟许时,叹息道:“原来你们都是这般想的,那本道也无话可说,但丢命的事,本道可不干,既然道不同,何必在相为谋呢?祝各位好自为之,一路顺风,本道就此别过了。”说罢,便从马车后跳下,朝他们抱拳一拜。
算命道人的突然离开,众人也只是有些愕然罢了,只因这早就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事。
马车里少年,正是皇太子的嫡长子,贵为郡王的叶牧,他在逃离京都之前,一直被软禁在王府内。
南楚的当朝皇帝,靠杀父弑兄,夺得皇位,这位生性凶残的皇帝,照理来说,应该会斩草除根,将他皇兄的子嗣尽皆处死。
但他刚登基时,小郡王入皇宫谒见圣上时,恰巧遇见无极门掌门在场,后者只是随意瞧了一眼,说了一句,“根骨奇佳,具有修道之才。”
这句赞许的评语看似简单,但其中却暗含深意。
在寻常人看来,这无疑是要置叶牧于死地。
其实不然,天下有一个算是公开的隐秘,凡是身怀帝王相,或是身具真龙之气的人,此生注定与修仙无缘。
反之亦然。
新帝这才没起杀心,他让叶牧活着,活成一个警钟,按时进宫谒见自己,以此来告诫自己要居安思危。
因此,叶牧也被人私下称为铃铛郡王。
叶牧这辈子只要老老实实活在郡王府,不去妄想修仙问道,自是可以安然活到老。
若他执迷不悟,去触碰圣上的逆鳞,则必死无疑。
身困樊笼的叶牧,便是没有自由的笼中雀,又如何遑论修行呢?
这些年来,叶牧早就不惦记着修仙问道了。
可即便他死心了,但有些人没死心。
一群老臣和当年太子府的家臣,经过整整三年的策划,在十天前终于助他逃出了京都。
此番他们一行人,便是前往镜月湖拜师修道。
但这一行人中,唯独谷道长身份不同,他并非当年太子府的家臣,而是已辞官的老太傅,特地寻来的奇人异士。
诚如阴冷青年所言,那算命道人在这五人当中,境界最弱。
若论实力,压根轮不到他领头做主。
但当初在逃出京都时,功劳最大的老太傅,曾再三叮嘱,此一路上,凡事皆要听从谷道长的安排行事,且谷道长的去留,全凭他自己意愿,不得阻挠。
强者本就都好胜心强,怎能容忍一个弱者对自己发号施令呢?
修为最弱的谷道长,偏偏还要一意孤行,自然惹得众人不满。
所以对于谷道长的离去,众人并未心生挽留之意。
对于小郡王叶牧而言,这个实力最弱,且又很讨人厌的谷道长走了,心中反倒是喜大于悲,甚至可说是有喜无悲。
一行人继续朝汝云城而去,无不觉得心神舒坦了不少,唯独那头戴披纱斗笠的神秘人,不知表情如何,只是没走多久,蓦然间,他发出低沉的声音问道:“若这一路上,之所以能平安无事,正是归功于他不辞辛苦地绕远路呢?”
原本神情愉悦的众人,顿时黯然失色,其实他们也曾这般想过,只是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因为若真是如此,那接下他们要面对的,是他们最不敢想,最害怕的结果。
“真扫兴。”那魁梧壮汉冷哼道,“他若真这般厉害,早该名满天下了,估计与那神算子晏之卿,也有得一比了,可在这天下,你几时听闻过有姓谷的这号人物?”
糟老头点头赞同,且说道:“天下神算尽出寻龙谷,其门下弟子的算命幡上,所绘图案皆是阴阳八卦图,何曾见过绘制星象之图的?”
二人的一番话,无疑给众人下了一粒定心丸,将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