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朱府遭了贼,杭州人都在议论纷纷,心想到底是哪路不开眼的蟊贼,竟然敢去苏杭应奉局总领府上偷东西?
要知道,朱勔可是宋徽宗面前的红人,专门负责两浙一带花石纲,别说是一个小偷,就算是杭州知府、王公贵族都要怕他三分!
比如那杭州钱家,本是前朝皇族后裔,更有丹书铁券护身,身份地位甚至高过水浒传中的柴进,如今却被那朱勔逼得走投无路,耻辱求和!
原来,钱家祖先钱镠曾花费千金打造了一顶【龙骧凤翥冠】,宝冠上镶嵌着鸽子蛋大小的蚕丝玛瑙宝石,金龙,翠凤,珠宝花树,工艺精巧至极,堪称价值连城。
喜好金石艺术的端王听闻此事,多次写信想买,都被钱氏婉拒。
结果几年过去,端王意外登基当了天子,也就是宋徽宗。
徽宗对金冠的贪念更深,但迫于那钱氏祖先曾大义献土,让大宋没废一兵一卒就得到了两浙十三州。如此大功,让徽宗实在无法下旨夺宝,只能委托朱勔去“买”。
朱勔此人商贾出身,自然是懂得“为领导做一百件好事也不如替领导做一件坏事”的道理,立刻欣然接受。
从此朱勔就打着【花石纲】的大旗,整天去钱家闹事:今天给钱家的假山贴封条,说这是吉祥石,必须送去给官家修园子,明天又给钱家里的花花草草也贴上条,说钱家必须好好养着,等秋天之前掉一片叶子都不行;今天说让送假山到苏州,明天又说苏州船小,让钱家送假山杭州湾走海路。
一言以蔽之,就是故意找茬!
钱家畏惧朱勔的权势,只能忍气吞声,老实去办。
但这么多烦琐复杂的命令,怎能不出岔子?这就又给朱勔找到了发飙的借口。
虽然钱家有铁卷丹书不会挨打,但挨骂却是难免的。因此钱家做事只要稍有差池,就被朱勔拖到公堂一顿臭骂。
朱勔还雇来不少地痞流氓,站在堂下对着钱家人讥讽奚落,其中不乏对钱家女性的污蔑,将其亲属两两联系在一起,说他们私通扒灰,作风糜烂。
钱家听不下去,便想要驱散这些流氓,却遭到朱勔更加严厉地训斥,说钱家仗着丹书铁券护身,就咆哮公堂,不尊王法,他一定要上报朝廷,在百官面前汇报钱家的跋扈行为云云。
那钱家诗书传家,怎见过这般泼皮无赖的阵仗?钱老太公当场被气得一病不起,还有名声受辱的钱氏女眷要跳井自杀。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这一家子就被朱勔折磨得不成人形。
最终钱家选择了屈服,答应以十贯钱的“高价”,卖出祖传金冠给朱勔,破财免灾。
朱勔得到金冠,自然喜不自胜。准备南下收缴完剩余的花石纲,便亲自带着金冠面圣受赏。
但他哪料到自己前脚刚走,后脚金冠就被盗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被苏杭百姓看在眼中,怕在心中。
在他们眼中,朱勔圣眷正浓,【花石纲】更是一把随意杀人的尚方宝剑,就连持有丹书铁券的前朝龙子凤孙都落得如此下场,谁能得罪朱勔?谁又敢得罪朱勔?
因此杭州通判接到朱府仆人报案后,丝毫不敢大意,急令都头姚义紧急处理此案。
那姚义办事效率也是高,迅速拉出了六七十个差人,将朱府周边街道彻底锁死,誓要抓住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偷。
正当那姚义还在指挥差人封锁现场时,一个身着白绸劲装,身背四尺古剑,贵气逼人的少年正从府内向他走来。
姚义心下一惊,就要弯腰行礼,却听到那少年用尚显稚嫩的口音问道:
“都头免礼,做正事要紧,莫要浪费时间。朕——咳咳,我问你,封街之后你们可曾抓到什么可疑之人?”
姚义抬眼望去,这少年人面庞约十六七岁模样,但身形高大远超同龄人。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上,鹰鹫似的眼眸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被那种冷峻老辣的视线一扫,姚义不由得姿态又矮了三分,连忙抱拳回复道。
“回禀公子,下官封锁了街道,但却未能抓住嫌犯,还请恕罪。请问府上是什么时间丢的宝物呢?”
“哦?为何不挨家搜捕?”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不悦。
“这...呃,下官以为不如先找找线索,若是找不到,再搜索也不迟,还请公子爷恕罪。”
姚义闻言心头一惊,连忙低下头,用眼角余光小心地观察着少年的脸色。
这里毕竟是繁华的杭州府,各家店背后的势力都是非富即贵,他也不能肆意妄为,随意搜捕。
封锁街道,就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嗯...即便是朱家,也不好在杭州挨家搜查么?
朱元璋点了点头,脸上依然风轻云淡,并没有为难面前的姚义。
虽然他生前已经做了三十一年的大明皇帝,在位期间乾纲独断,大权独揽,敢不顺他心意的人早被他送去见阎王了。
但朱元璋心里也清楚,朱元璋是皇帝,“朱洪武”可不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