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中年人抬头看着穿着西装的年轻人,目光中却不是提醒而是劝诫,“曾先生说了,非常时刻,还请您忍耐,不要横生事端。”
“他们还不配叫事端。”
年轻人淡淡道:“不过,既然曾先生说了,我不能不听,别见血,让那个嘴贱的去女厕所的马桶里洗洗嘴巴。”
中年人一愣,“女厕所?”
年轻人迈步走回包厢,扔下一句话,“他不是喜欢把那些词挂在嘴边嘛。”
中年人点头应下,在他看来,少爷这的确算是大发慈悲了。
一分钟后,季离三人有说有笑地从里面出来,洗手擦干准备朝着包厢走去,却又被一只手臂拦住去路。
汤显酒意通红,不耐烦地道:“你他妈有完没完,进去你要拦,出来你也要拦!”
中年人叹了口气,“少爷说得果然没错,你是该洗洗嘴巴了。老候,带他去女厕所马桶洗洗。”
汤显显然还没意识到情况,闻言勃然大怒,但一旁的刘武英立刻拦住了他,闪身在跟前,恭敬道:“二位,我这位兄弟年少不懂事,冲撞了贵人,还请高抬贵手,放他一马,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
生意人家的孩子,最懂得察言观色,和气生财。
说着他还将汤显扯过来,厉声呵斥道:“还不快道歉!”
中年人看着刘武英,轻轻摇了摇头,“没你的事,你最好让开。”
刘武英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绝,迈步走到汤显身前,姿态很明确,同时沉声道:“这儿是光雾酒吧,你们应该知道这家酒吧背后的老板很有实力。”
中年人挑了挑眉,嘴角翘起的弧度充满了嘲讽。
实力?
在这个边远小镇上,还有人敢跟自家少爷比实力?
不怕笑掉大牙吗?
“老侯,你在等着少爷出来催你吗?不愿意让路就两人一起。”
说完,他转身朝着包厢走去。
干瘦汉子立刻不再迟疑,迈步上前,体内气机外放,瞬间压得刚刚开启修行不久地刘武英和汤显二人动弹不得。
先前还因为自己修行者身份骄傲不已的汤显心头已是惊骇欲绝,堂堂修行者,竟然只是方才那个少年地位不高的仆从!
刘武英竭力运转气机,想要抵抗,但在对方的境界压制之下,很难做出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朝自己一步步逼近,然后伸手朝他肩头抓去。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挡在了刘武英的身前,递出一拳。
干瘦汉子神色微变,化爪为拳。
两个拳头在空气中相接。
砰!
一声闷响,两声闷哼。
干瘦汉子倒退一步,季离也倒退一步。
本来已经走到包厢门口的中年男人转过身来,看着那个跟老侯对了一拳,平分秋色的少年。
他也认出了这个少年。
“梨子!”
刘武英扶着季离,“这儿没你的事,你别管。”
季离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他当然不想管,他又不是贱得慌,这个汤显在他面前装腔拿调的,嘴贱吃点苦头管他什么事。
但你刘武英来出头了,他又怎么可能不管。
他看着眼前的干瘦汉子,神色凝重,喜忧参半。
不太妙的是对方很强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
还好的是,对方并没有强到老板那个地步,还差得远。
但他想起对方当时的阵仗,和老板无意之间那句话,心头无比凝重,看着那位明显更能做决定的中年男人,认真道:“如果我的朋友冒犯了你们,我替他们向你们郑重道歉,也可以敬酒赔罪,甚至赔钱。他也只是一句无心之失,希望您能大人不记小人过。”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我认得你,曾先生既然送了你东西,你朝我们出手的事,可以不追究,但你的情分已经用完了,不走开,连你也一块。”
他看着季离,也同样认真,“相信我,这个镇上,没有人保得了你!”
季离看了一眼走廊的另一侧,空空荡荡。
玉姐并没有出现。
他既有些失望,同时也有些庆幸。
虽然听刘武英他们说玉姐颇有实力,但比起帝都的大人物,恐怕还是远远不及。
若是将无辜的玉姐牵连进来,他也会问心有愧。
“梨子,你走吧。跟你没关系。”
刘武英开口道,很显然他也不希望把季离牵扯进来。
季离没有搭理他,默默握拳,架起了千叠浪的起手式。
其中决断,不言自明。
干瘦汉子回头看了中年男人一眼,中年男人轻轻点了点头。
自身实力乃是三境修行者的干瘦汉子脚下一蹬,一步冲出,浑身气机不再隐藏,轰然爆发,一记勾拳夹带着天地元气,威猛地砸向季离。
看着眼前迅猛的拳势,被老板锤炼出来的好处便显露了出来。
季离身子微微一侧,闪避着对方拳锋的同时,千叠浪拳意自然流淌,双拳如骤雨般击出,落在干瘦汉子的手臂上。
当季离的第一拳落下,干瘦汉子也是一惊。
他的境界并不突出,但近身搏击的体术也算得上不错,不然也不会被选为少爷此行的护卫之一。
但居然在猝不及防中被季离直接击中出拳的右臂,这少年的身法怎么能如此快速。
好在当拳头落下,传来的力道却只如挠痒痒一般,他悄然松了口气,境界之差果然不是那么轻易可以逾越的。
放下心来,他将已经用老的拳势一变,脚底立定,左手化拳为掌,结结实实地推在季离的胸口。
季离倒退数步,嘴角渗出鲜血。
看似复杂,实则也是一瞬间的事情。
汉子正要乘胜追击,忽然方才被攻击的右臂剧烈地抖动起来,一股凶猛的疼痛如潮水般骤然袭来,几乎瞬间让他右臂丧失了战斗力,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整个人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沉沉地喘着粗气,目光死死盯着正用手背缓缓擦去嘴角血迹的季离。
他感应得清楚,对方的确只是一境,但却能和自己拼了个旗鼓相当,甚至他受的伤还要更重一些。
这是什么古怪的拳法!
这又是个什么怪物!
一时间,他仿佛了有了在帝都瞧见那些天才少年的感觉。
包厢的门忽然打开,不见随从回来的尊贵公子再度走出,将眼前局势收入眼底,冷冷地看着季离。
“打断他的手脚,扔出去。”
中年男人微微欠身领命,缓缓迈步,走向季离。
季离看着中年男人,喉头滚动,艰难地吞了口口水。
这个男人的实力比起方才的汉子强了太多,强到他已经分不清对方有多强了。
就像一个乞丐不知道百万富翁和亿万富翁的区别,只知道对方很有钱,自己想象不到的有钱。
但他并不打算束手就擒。
从记事起,就跟在老板屁股后面晃荡的小拖油瓶,在他并不算漫长的人生中,遇到过许多在当时看来过不去的坎,在老板抄着双手的冷眼注视下,他被生活捶打得十分坚韧。
虽然不是什么天生骄傲的天潢贵胄,但他也不是引颈就戮的羔羊。
要想吃他的肉,拼了命也得崩掉他一颗牙。
他气机流转,悄然观想着九重天的拳意。
识海之中,星辰闪烁,高度集中的精神力之下,中年男人的一举一动被映照得纤毫毕现,渐渐缓慢下来。
“我错了!我错了!”
就在这压抑到近乎凝滞的气氛中,一直沉默的汤显忽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朝着那个贵公子不住磕头,涕泪横流,“求求你们,放过他们,放过我们,我不该胡说八道,我不该胡说八道,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啊!”
“这事儿跟他没关系,你把他放了,我听你们处置!”
刘武英咬着牙,抬头看着那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你们啊,从来不懂我们这些世家大族的骄傲。”
......
酒吧正中那个独属于玉姐的硕大包厢中,玉姐端着酒杯,看着眼前硕大的屏幕。
屏幕上,正清晰地显示着此刻发生在二楼左侧洗手间门口的冲突。
她轻声道:“你就不怕你去晚了,小梨子真的被对方伤了?隔着这么远,骤然动手,怕是你也救不下来吧?”
在另一张沙发上,赫然坐着民宿老板孙婴。
他举着一杯酒,毫无姿态地斜靠在扶手上,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群英荟萃啊,一出好戏,要静下心来看,才看得出门道。”
他晃了晃杯子,“要钓鱼就要有耐心,你们这些女人,最缺的就是耐心。”
玉姐神情一滞,默默地喝了口酒。
......
“什么狗屁世家大族!哪门子的骄傲啊!”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嚣张至极,中年男人扭头,看着一个衣着十分整齐,相貌英俊的年轻人从走廊里缓缓走来。
他微微眯起眼,因为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阁下有何见教?”
“没什么见教,就是告诉你们,这些小孩子是帝国的未来,你们这些狗腿子可没资格欺辱他们。”
说完他朝季离挑了挑眉,“你说对不对?”
季离松了口气,但凝聚的气机并未松开,始终警惕地看着中年男人。
被当面羞辱,中年男人却强压下心头怒火,“阁下尊姓大名。”
“听好了,鄙人庆云镇新任副镇长,萧清风!”
听了前半句,忍不住想要发笑的中年男人瞬间神色一变。
既然是陪着自己少爷来这儿,他们事先当然做过功课,以他们背后家族的实力自然可以平趟这个小小的边陲小镇。
但依旧有几个人是他们不愿意去招惹的。
不是说惹不起,而是不能轻松碾死,会很麻烦。
一个是盖森学院的老院长,也是公孙赢当年的授业恩师;
一个是冷静,就在盖森学院挂职任教,其父是帝国冉冉升起的军方大佬,未来前途无量;
最后一个,就是这位刚刚被一撸到底,从帝都赶来这儿的萧清风了。
对其余两人的忌惮更多的都是出于人脉和背景,但对萧清风则主要是因为他的强大。
二十五岁的六境巅峰,只说修行速度,比起当年公孙赢也差不了多少,在帝国天骄榜上都是前列之人。
而且孤家寡人,也没个族人亲朋可以被他们用来威胁拿捏,正要惹急了,匹夫一怒,谁也不敢赌。
一直觉得胜券在握的中年男人第一次觉得有些棘手,好在他身后,还有可以拿主意的少爷。
那位高贵高傲又不高兴的三高贵公子淡淡道:“萧清风,王家还没给你长够教训吗?不老老实实跪着,还想翻天不成?”
萧清风笑着道:“你不提王家还好,你这一提,我心头更来气了。我问一下,你身边那个同样六境的保镖跟来了吗?”
年轻人面色一变。
“看来是没有。”萧清风笑容和煦,朝他一步步走去,“你们在我的管辖之下,逼迫良民,强迫下跪,还要卸人一条胳膊,我制止暴徒行凶,打你一顿不为过吧?帝国法律也奈何不了我吧?你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不对称和不整齐吗?你看看你跟你的狗腿子们一来,就把这儿搞成什么样了?”
年轻人神色中终于露出一丝恐惧,“你要干什么!”
“我刚不是说了嘛,抽你几耳光先出出气。”
一旁的中年人猛地身形一动,朝萧清风冲来,萧清风右手成掌,长臂如鞭,一道气劲就直接将方才还不可一世的中年人抽飞在包厢的墙壁上,口吐鲜血,墙壁缓缓生出一道裂痕。
他这种普普通通的五境,在萧清风这样的天骄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
“萧清风!你不要过来啊!”年轻人终于彻底变色,咬着牙,“萧清风,你敢动我,赵家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