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山河曾无数遍预想过事败后被道观派人追上的场景,早就有了决死相搏的觉悟。
他暗中练剑多年,又自大师兄处秘密修得好几门上宗绝技。
自问对上姚家姊妹外的任一位同门,也有一战之力。
琰欣自州府归来后疑似突破,却非他所能预料。
若然对上很大机会已踏入武道第三境,炼神境界的姚家姊妹,张山河纵与沈红叶连手也无胜算。
但眼下单骑紧追在后,发箭阻挡二人前进的,却是直至两个月前才崭露头角的沈澄。
张山河待人素来温厚,将大师兄不便流露的亲和一面扮演得尽善尽面。
唯独对着沈澄,他心底总是没来由生出恶感。
哪怕对方于正殿上坦诚相待,让张山河颇为感触,同样不曾抹去那股源自骨髓深处的厌恶。
同样身为他人手中刀,手握铁剑的少年,凭甚么以鄙视走狗的眼神瞧他?
相比起来,铁剑或许更沉重,更锋利,但这对沈澄本身毫无价值。
只是便宜了握着铁剑,所向披靡的姚家姊妹而己。
连铁剑门不拜王侯的傲气也不曾学到,少年虽显得桀骜,却只是目中无人外加无知形成的自负而已。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少年,很可能在此终结张山河的未来。
但见沈澄弓弦疾振,又一箭飞射而出。
未曾正式学过弓术的少年,只约莫瞄得准头,箭尖擦着沈红叶发髻飞过。
可这已使得沈红叶快速反应,伸手自马鞍下抽出一柄短剑,缓缓挥动在身前。
皱纹满布的老脸上,仍是很好地保持住了镇定:
“筋壮骨健,劲自内发。”
“短短一个月光阴,你已在炼筋境站稳脚跟,随时准备冲击更高境界。”
“沈氏世传七代,英才豪侠辈出……可论武道天赋能与你相比的,一人也无。”
沈红叶叹息道:“我知道此时重提往事,已然太迟。”
“且谈现在的事……你既晓得追来,想来已解决了与李云秋间的怨仇吧?”
沈澄一扬手中长弓:“若非如此,他能容我留着家传宝物在手?”
沈红叶说道:“道观既已攻到李家,那么崩山拳马家、断门剑黄家、钢线拳刘家,还有我飘萍掌沈家于小镇的家宅,想来都已毁坏了。”
沈澄说道:“烧成白地,寸草不留!”
“好一句寸草不留!”
沈红叶声线倏地凌厉:“可惜我儿早已带着五家余财落脚州府,刘家大少、二少,李家家主的女儿们都受贵人荫佑,安全得到保证。”
“道观注定斩不得我五家的根,待时势稍变,便将被我等一举反攻,百倍千倍地奉还今日损失。”
“此刻你就在此杀一老朽,于大事何益?”
沈澄的回话,却教素来精于人心谋算的老人愣住:“道观的大事,日后再也与我无干。”
“我此刻杀你,只是为着心头痛快。”
“至于沈青山、刘刚、刘正等人,碰不上便罢。”
“若然使得我心头不快,我也自当一个个砍将过去。”
但听得沈澄话声冷淡:“不要再费唇舌对我晓以利害,情理相诱,我已经对那种复杂的利益计算感到厌烦了。”
“求道之人,不得不问一己心志,你说是吗,三师兄?”
这最后一句话,却是面对着张山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