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崖钟内蕴藏佛法,可除妖辟邪。
按理而言。
蛇妖境界平平,远不如老王。
加上它作为妖族,天生受佛法克制。
镇崖钟既落,它本该引颈就戮,毫无抵抗的机会。
但为保险起见,顾无愁仍然多花了十天寿元施展法宝。
事实却远远超出众人的想象。
蛇妖竟徒手将金钟撕开,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
……
……
覆盖手背的鳞片闪闪发亮。
蛇妖来回反复地欣赏双手,对撕开金钟感到很满意似的,露出笑容。
老王此时再望向蛇妖的眼神已变得古怪。
顾无愁也不说话,回想方才刹那间窥见的变化。
他和老王同时见到蛇妖的掌心生出了几丝黑雾。
那黑雾绝非妖气或者魔气,当然更不可能是真气。
蛇妖之所以能够撕碎金钟,想必就是依靠那一缕古怪的黑雾。
“那是什么东西?”
老王握紧定江刀,心中隐有不详预感,质问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蛇妖觉得这个问题颇有意思,双手背负身后,转过头来。
“如你所见,在下是一只妖,还是蛇妖。”
它的嘴一张一合,蛇信子灵活得像条鞭子,“但同时在下也和你们一样,可以算是一个人。”
老王讥讽道:“就因为你长着一双人手一对人腿,还会说人话,这就算是人了?”
“非也。”
蛇妖摇头,淡道:“在下的确也算是人,因为在下体内流着的并非只有蛇妖的血,还有人的血。”
老王闻言一怔:“你说什么?”
人血?
老王虽然性情率直,但绝不是愚钝之人。
他几乎立刻就明白蛇妖这句话的意思,容颜震惊,握着刀愣在原地。
楚解眨眨眼,忽然明白什么,脸色骤白,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面,也和方才的柳若儿一样扶着墙吐了起来。
顾无愁望着金钟上绽开的一条裂缝,喃喃道:“原来你不止是妖。”
蛇妖知道顾无愁已经明白,点头道:“很少见,不是吗?”
顾无愁感慨道:“难怪这钟不能彻底镇住你。”
诚然。
那抹黑雾是蛇妖破开金钟的关键。
可照理来说,当金钟落下之际,蛇妖体内的妖血就会受到佛法镇压。
它本该连动都不可能动弹,钟鸣四下后的枷锁会令它寸步难行。
事实却相反。
枷锁没能束缚住蛇妖。
原因很简单。
它是半人半妖,是人和妖的后代。
所以才说它体内既流着妖血,也流着人血。
想到这里,顾无愁觉得这事儿还真是离奇。
如果每个妖都跟它长得差不多,那人与妖结合的画面不能说非常重口,只能说震撼人心。
难道这就是草蟒战神?
顾无愁盯着蛇妖看了会儿,忍不住问道:“你娘是不是姓白?你爹是不是姓许?”
蛇妖愣了愣,笑道:“你这人若是靠算命挣钱,一定早就饿死了。”
对话之际,蛇妖再次扭动身体,躲过从侧方袭来的刀意。
老王不管这蛇妖到底是人还是妖。
他只知道今天这蛇妖的脑袋必须留在这里。
腾然的杀意伴随着刀光袭来。
蛇妖不紧不慢地弯曲身体,时而站立挺腰,时而匍匐在地,变化动作行云流水,自如地在人与蛇之间切换。
正面对决,它根本不是老王的对手。
但此地是密林,它又是条毒蛇,能轻松地爬上高处,在林间自由地腾跃。
老王的刀固然够快够狠,但此时竟有股劈斩到流水上的无力感。
顾无愁看着一人一妖缠斗,想起一句话。
抽刀断水水更流。
蛇妖的身体如同溪水,软绵非常,刀光根本无法触及其分毫。
它却不跑。
顾无愁最初感到古怪,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
蛇妖当然随时可以抽身逃脱。
但显然就和它杀死那些孩子的理由一样,它不能放任顾无愁等人离开。
它不愿意暴露自己的所在地,那会招来太多麻烦。
故而蛇妖如今不过是在尝试消磨老王的体力,等待他刀意中的锋芒变淡变弱时,再展开反击。
继续缠斗下去,老王显然不占优。
天边的云散去了几分。
蔚蓝天海上掠过一抹纤细的银白,可能是路过的御剑修士。
天光从这道银白后方探出头来,落在顾无愁的脚边。
他忽然想起一些事。
地面上的蛇毒翠绿浓郁,大滩大滩地冒着青烟。
想法由此而生。
……
……
“我记得你方才说过一句话。”
顾无愁忽然开口。
蛇妖正值闪转腾挪之间,却表现得格外轻松。
它一边在灌木丛里飞来窜去,边与顾无愁闲聊起来:“阁下说的是哪句?”
老王似是觉得被轻视,刀光更快更狠,劈向四周,把成片的树木砍倒。
轰鸣声四起。
尘土飞扬。
老王的视线被短暂遮蔽,这反倒是给了蛇妖再次隐蔽的时机。
王厚甫啧了啧舌,觉得麻烦,回头与顾无愁交换了个眼神。
顾无愁朝老王点点头,拂动衣袖。
一把精致的小剑落在掌心。
他把握着小剑,继续大声说道:“你方才说,那些孩子是闯入你的洞府,所以你才把它们杀死,可有错?”
蛇妖的声音悠悠地传来:“不错。”
顾无愁道:“但你说的分明是【大多】。”
蛇妖道:“大多?”
顾无愁道:“你说大多孩子是擅闯了你的洞府,换而言之,还有一小部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