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夏日渐近。
天朗气清,暖风徐徐。
落在地上的阳光依旧斑驳,蝉鸣声有节奏地想起,有些聒噪。
顾无愁拍去肩上的树叶,每一步都踩得轻松,像是来过几次一样。
他近些时日总是泡在城外的树林山谷中,对此番复杂的地形早已习惯。
老汉行走人间多年,修为高深,自然也不会觉得遍地残枝败叶的地区麻烦。
只有柳若儿脸色不太舒服,走起路来很别扭,时常会被藏在树叶底下的蛇虫吓得娇叫出声。
最后还得是老王把这姑娘直接扛到肩上,让她安稳地坐好。
柳若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随后又看见楚解轻视调笑的目光,恨恨地隔着空气朝他挥了几下小拳头。
楚解摊开手,耸耸肩,接着拨开前方堆积的枝条,走了出去。
溪流汩汩,清澈见底。
湿润的石头铺成一条道路,横跨溪涧,通往更深处的方向。
楚解走到溪边,指着对岸,说道:“还剩下一个地方,要穿过这里,再走两三百步就到了。”
顾无愁嗯了一声,让大家先休息一阵子,自己来到溪边,捧起溪水洗了把脸。
清水扑面,把临夏的热气驱散。
他望着水中那张终于稍微看习惯的脸,沉默片刻。
不远处的水下,几条游鱼逆流而行,却苦于力量不足,只得在原地挣扎。
顾无愁想了想,轻声呼唤道:“乌鸦。”
黑羽从虚空中飘来。
乌鸦凭空出现在顾无愁身边,嘴里还叼着根薯条。
它慢条斯理地把薯条吃完,没好气地抱怨道:“干什么干什么,我还在后厨整薯条呢,又有啥事?”
顾无愁心想你又不是鸽子,怎么也吃薯条?
他顺着溪流的方向,指向更远的地方:“看看附近有没有情况。”
乌鸦轻描淡写地环顾四周,只粗略瞥了两眼,说道:“你说的是哪种情况?”
顾无愁道:“比如有没有尸体。”
乌鸦是食腐动物,虽然它吃薯条,它骂脏话,但它应该还是食腐动物。
它对死去的东西非常敏感。
只见乌鸦哼了一声,扑腾起翅膀,高高地飞上天空。
一抹漆黑在薄云下回旋盘绕,目光视察着附近的一切。
半炷香后。
乌鸦重新回到顾无愁身边,语气平淡:“死的没见着,活的倒不少!”
顾无愁道:“活的?”
乌鸦兴致缺缺道:“鹿啊,兔啊,猪啊。”
顾无愁道:“有没有人?”
乌鸦道:“就你们几个,暂时没别的。”
“那就好。”
顾无愁放了心,才溪边起身。
其他人也都已休息过。
楚解和柳若儿甚至聊着聊着又吵了起来,俩人俨然有股要在溪边打水仗的势头。
直到顾无愁靠近,他们俩才消停下来。
“走吧。”
他没有评价孩童贪玩之心的意思,只是对楚解说道:“最后一处地方了。”
楚解愣了愣,目光微沉,用力点了点头。
他的心里有股预感。
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
……
穿过溪流,走入更深的密林。
此地距临山城已有近千丈之远,恐怕就连城里的大人们也想不到,孩子们竟如此大胆,连这么偏远的地方都敢去。
不过想来也是。
孩童总是无畏的。
初生牛犊向来不惧猛虎。
有了犄角之后,反而会怕瘦狼。
又往更深的地方走了几百步路,直至他们来到某片空地前方。
这时,楚解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仿佛受到极大的冲击,整个人像木头似的呆滞原地。
柳若儿刚想问他为什么不继续走,眼角余光就瞥见一抹血红。
顾无愁与王厚甫也说不出话。
枝叶稀疏的羊肠小道尽头,是一片还算开阔的空地。
空地的南方,则是一座山洞。
山洞形状复杂,边沿的石块呈不规则的锯齿状,看着毫不圆滑,应当是天然形成,而非人为制造的洞口。
也就是在那洞口前方,残留着大片干涸的血迹。
这些血迹一路延伸至山洞内部,呈出明显的拖行状。
楚解的预感成真了。
他们可能已经找到了妖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