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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的景好像一帧帧绝美的纪录片,绚烂的,瑰丽的,玫红色的烟云在墨青色的山脉上跳舞,飞快掠过质感光滑的车窗。    子馨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没说也没问。  她觉得,她大概可以模糊地明白眼下发生的这些事。    林致和林爱插着呼吸机,每一秒钟都需要财力支撑。  而她,跟这个男人走。    孟彧单手开着车,另一只手手肘撑在车窗上。  夕阳折射进来,有五彩的光斑,他的轮廓镀了一层迷离的彩,印在丹凤一般的眼角,对比着眼眸里哑色的暗黑,像极尽浪漫的油画。    偌大的车前窗外是宽敞的柏油路,左边山脉,右边市区。  巴西的夜晚来得很晚。    到达目的地时,那片红霞还漫天地挂着。    孟彧回头,方子馨稍稍含着下颌低头,精致白皙的侧脸衬着车窗外的紫罗兰花,还有那大片大片烧着的云。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孟彧的一句话,就安排好了一切。    绵延的鹅卵石路穿过户外一片紫罗兰的花园,子馨抬头看一眼眼前的新住处,雪白的墙外壁,窗框是透亮的棕色,屋檐坠着中式的瓦片和飞檐。    对面的小副楼外甚至还有中式的连廊,花雕木的八角窗和木制的笼灯。    大门外挂着一排摇曳的风信子。    宁静的中式庄园与喧嚣吵杂热闹非凡的巴西格格不入。    这样的住所出乎她的意料。  或者说,孟彧拥有这样静谧雅远的中式住所出乎她的意料。    孟彧把车钥匙扔给了泊车的佣人,往房子里走,子馨跟在他一步之遥,干净的白色裙踞波浪一样轻轻摇动。    子馨望着他的背景,有什么念头混沌中冒出,像雨水一样咕噜咕噜地在泥里挣扎,子馨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    她与他明明还是陌生人。    -    迈进门的一瞬间,徒生一种悲凉感。  异国他乡,孑然一身,寄人篱下。    “彧少!”  杜伯带着四个佣人礼貌地鞠躬。  “方小姐!”    子馨双手捏紧,点点头柔柔地应了一声。    孟彧解着袖口,吩咐,“带她去房间。”    杜伯把子馨引进电梯,她的房间在二楼。  “方小姐没有行李吗?”杜伯问。  子馨摇摇头,“没有的。”  她的行李都在那场大火里烧尽了吧。  “这边。”杜伯引她左转。  “彧少今天早上倒是差人送过来了一箱东西,说是给方小姐的。”    杜伯推开房门,子馨移步躲了躲。  房里扑面传来一阵柠檬香气。  又像清溪旁滴着水摇曳的小白花。    偌大的房间,简洁清雅的布局,大气却温馨的设计。  窗台上有几支桂花,风吹起帘帐,落在通透的大理石地板上。    子馨眼里没有分毫的惊喜,无波无澜,安然得叫人不解。    杜伯心里思忖,就是孟家小小姐第一次见到这庄园的布局时都惊奇喜爱得活蹦乱跳,赞叹不绝,这位方小姐却如此平静,连打量房间的好奇心都没有。  “您放心,您需要的东西我们都准备好了,再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来找我。”    杜伯退出去之后,子馨打开了地上的那个箱子。  她的护照,银-行-卡,集邮册,采风笔记,几本硬皮的、上面标满她的笔迹的词典,日记本,以及几套锁在柜子里全新的拼图。  上面还残留着火灰的气息。    所有没有被大火消灭的属于她的东西。  孟彧帮她找回来了。    -    餐厅。    杜伯拉开椅子示意子馨坐下,子馨道了声谢。    “彧少。”杜伯微微欠身。    子馨朝他打招呼的方向望过去。    孟彧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波斯猫,从楼上沿着黑木色的楼梯走下来。  黑色衬衣随意地塞进腰际,双腿修长,步姿从容而慵慢,楼梯的射灯星光般落在他的碎发上。    毛色雪白顺极的长毛波斯猫缓慢地摇着尾,神色恹恹地躺在男人手臂里,透蓝色的猫眼珠里,冰冷的眼神散漫而不屑。  像极一位中世纪宫廷里白肤雪脖高傲孤冷的贵妇人。    孟彧坐到餐桌主位,杜伯接过猫,放到一旁小桌上的一个深蓝色软垫上。    这是第一顿和孟彧一起吃的晚餐。    杜伯按徐医生的吩咐准备了粥。  他一边安排佣人布菜,一边暗自对这个方小姐的安静感到不可思议。  似乎是一种毫无杂质的,与生俱来的,随遇而安。    杜伯离开祖国许久了,大洋彼岸的丁香一样的姑娘的身影早已经模模糊糊,如今才又恍如隔世般见着一个。    这样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到巴西来?    孟彧换了件黑色的缎面衬衣,布料在灯饰下如溪流光,奢华又诱惑,举手抬足间姿势优雅,坐在餐桌主位。  修长的指握着精致的银刀,刀下是五成熟的牛排。    切下去,会挤出血,鲜红腥香的血。    方子馨把头发扎了起来,长而柔的一束,落在背部。吊灯的光线描绘出她柔软的背部美好的曲线。    子馨喝着粥,一小口一小口的。    上帝作证,此时,她很怕。  非常,非常,害怕。    可是她想起今天早上自己亲手签下的文件,又连害怕的底气都没有了。  决定都是自己做的。    “明天你可以回学校上课。”  孟彧放下刀叉,抬起手,杜伯放上去一张纸巾,他接过来抹了抹唇。    子馨一愣。    孟彧执起手边的高脚杯,杯里酒红色的液体一晃一晃,他的手指白皙纤长,指甲干净。  “我会送你去。”    子馨:“……谢谢。”    孟彧半阖着眼望着她,优雅地半倚在椅背上,开了两颗纽扣的暗灰色衬衣露出锁骨。  头顶有光束落下来,像流窜的水银,砸到餐桌上。    连光都比她要闹些。    他忽然笑,眯着眼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鼻间闷闷地有气声。  “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当然有。  太多太多要问的了。  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佩德罗的工厂里,为什么要把那个工人踩到脚下,为什么要救自己,为什么要和自己交易,问他到底是谁。    粥气氤氲,来巴西三月整,她没喝到过如此香甜的粥。  一切疑问在肚子里绞成一团溶进粥里,她似乎没有什么资格可以开口。    从她在医院醒过来的那一刻开始,主导权都在这个看起来深不可测的男人手里。    子馨放下了陶瓷勺子,双手放到膝盖上,像个民国时期的国中女生般乖顺,“孟先生想我问些什么?”    孟彧笑得极其艳丽好看。  他的唇色朱红,肤色却白,嘴角弧度尖锐得像红玫瑰上的刺,拉扯出妖惑的笑。眼眸跟着半眯,深得要把落下来的所有幽光吸进瞳孔里。  “问我为什么要帮你。”    孟彧侧了侧头,用指节扣了扣桌面,那只打着盹儿的波斯猫忽而瞳孔放大,眼神锐利,后脚一蹬,跃进了他大腿之上。  踩了两脚,又神色懒懒地趴了下去。    子馨的睫毛映成蝶,目光溪般,嗓音清清,“那……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孟彧用舌尖抵了抵牙龈,指尖轻磕着玻璃杯沿,一下,又一下。    眼里含着暗色的钻。  看得子馨从心底里酥麻发慌。    “我这个人,”    男人性感的唇勾起弧度。    “比较善良。”    话语刚落,白色波斯忽而睁开眼,猛地抖了抖光洁的毛,又是一跃。    猝不及防地跳到了方子馨的腿上,宝蓝的眼睛斜而冷漠地看了孟彧一眼,扭过头彻底埋进了姑娘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