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雅膝行上前,跪在身形挺峻的帝王身前,声音哽咽:“求陛下开恩!”
“扶王妃起来。”
如雅流泪摇头:“平原王顶撞陛下,陛下要骂要罚都是理所应当……可诏狱苦寒,平原王受了陛下的鞭刑,外头还下着大雪,他熬不住的……”
殿内的宫人死死跪伏在地上,没有人敢抬头,帝王巍然不动,神情冷漠。
如雅伏在地上,孱弱的肩膀不住颤动,十二章帝王纹饰在她眼前,嘶哑的声音声声泣血:“难道陛下……就真的,一点都不念父子之情吗?”那是生生从喉咙里逼出来的质问,哭腔中带着掩饰住的愤恨压抑。
帝王的声音毫无悲喜:“这些年来,他对朕多有怨怼,朕都清楚。他恨朕,把朕与他的父子之情都消磨殆尽了。你也不必过于悲伤,朕已经拟旨,命你与平原王和离,此后你与百里氏便再无干系,凭你谢氏女的名声出身,不愁嫁不到好儿郎。”说完,便要来扶她,“不必跪着了,起身吧。”
所有的伪装猝然崩溃,如雅险些把控不住表情:“陛下……您说什么?”
见她不愿起身,帝王一甩衣袖,平淡道:“朕念你父亲兄长在朝有功,且本朝妇女再嫁也属平常,你这便回去,准备接旨吧。”
如雅的身体一下就软了——忍了这么多年的不公,受了那么多冷嘲白眼,他们伏小作低,在夹缝中求存,这个男人终于还是动了杀意……
如雅浑身颤抖,她知道和离意味着什么。
皇帝倚仗谢家的名声和权势,倚仗父兄们的才华能力,这才一直对平原王府隐忍不发。
前些年时不时的申斥罚俸,都只是小打小闹罢了,现在他想一刀切断谢家和平原王府的关系,便说明,他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的嫡长子!
“陛下爱重,妾承受不起。”
“你不愿意?”帝王的声音沉了下来:“那个逆子有什么好,值得你违抗圣意?你谢氏一家有女千家求,为什么要执着于一个悖君逆父的不孝东西?”
“东西?在陛下眼中平原王甚至算不得儿子,只是一件随手可毁掉的物品。可妾却视他为丈夫、良人,一生的依靠!”
如雅收敛情绪,双手交叠,庄重地行了君臣大礼,“陛下是天子,天子的意愿妾不能违背,既有圣旨命妾和离改嫁,妾自当遵从!可妾生长于世家。陈郡谢氏的女儿断然没有一女嫁二夫的道理,谢氏……也没有这样的家教。”她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平静,眼中水光却无法掩饰,“为全臣子之义、夫妻之情,妾,唯有一死了……”
话音刚落,如雅便含泪起身,决绝撞向殿中那尊巨大的博山炉。
“啊——”宫人被这动静吓得乱成一片。
内侍晚了一步,他抱住如雅的腰,却没能阻止她的额头撞上博山炉,好在作了缓冲,减弱了如雅冲撞的力度。
帝王口呼“太医”,又急又怒地让人查看如雅的伤势。一个小太监抱着如雅翻过她的身子,把她的脸露出来给帝王看,一个血洞赫然出现在如雅额角。
如雅挣扎在昏迷与清醒的边缘,鲜血顺着她的脸蜿蜒而下,半张脸全被染红,纯白的衣襟也染上了猩红的鲜血。
诏狱
昏暗的地牢内,各式各样的刑具被挂在墙上,泛着血一样冰冷的光。走廊阴暗又湿冷,怨恨的目光被两侧黑暗的牢笼关着。
地牢的尽头,如雅一眼就看见那个蜷缩在墙角的人影。
隔着铁牢,如雅蹲下来,“毓儿。”话刚一出口她就下意识想哭。
百里毓没有动。
如雅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见百里毓一身朴素白衣,袖口似是有血迹,贴着铁牢仍是忍不住哽咽,急急地问:“他们打你了?”
又见他形销骨立,缩在那儿宛如一具骷髅,身上半两肉也无,一时差点哭出来。
“他们不给你饭吃吗?这儿冷不冷?你身上疼吗?”如雅难过得心都要碎了,“陛下他不让我来看你,不让我带东西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