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池畔,碧波绿水在夕阳的余晖中荡起波光粼粼,微风沁人心脾。
还没到开宴的时候,晋阳长公主又忙着操持寿宴的大小事务。如雅作别引路的小黄门,独自沿着太液池的路闲逛。
她的贺礼是一幅蜀绣的寿星图,相信此刻正和其他类似犀角筷、插屏、漆器、织绣的珍贵物件放在一起。
也幸得此次天子没有大操大办,否则照规矩天子降诞日王公以下,都要进万寿酒、献金镜绶带和用珍贵蚕丝制成的承露囊,天下诸州都要命令宴乐,且休假三日,君臣赋诗相和,举国欢庆。
那她送寿礼的一片苦心,就都要白费了——百官世家那么多送织锦图的,等舅舅看到她送的不定要到什么时候呢,而且能不能看到都是个问题!
正值六月,正是石榴花开的时候。太液池畔的石榴树开得如火如荼,热烈的花朵闪烁于葱蓊的翠绿之中,一朵朵红萼流光溢彩,像极了一团团燃烧着的火苗。
真美啊……如雅心中赞叹。
却见那红花绿树下的青石上,躺着一个纤长的人影。
如雅不自觉地走近,这人穿一身山青色的袍子,虽峨冠博带,却是光着一双脚,未着鞋袜。
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片阴影,整张脸看起来苍白得没有血色,可如雅却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哪里见过么?这感觉……好熟悉啊。
他就这么安静地躺着,若不是还有呼吸,如雅真要以为这人死了。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打扰,那人迷迷瞪瞪地睁眼,眼见一个妙龄少女的脸就在他的额头上方,两个人距离近得可以看到互相看到对方的瞳仁,那人的眼眸停滞了一瞬。
“……”
“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您这是……”那人说着挑了挑眉峰。
“被打扰”的某人淡定地拉开距离,道:“我以为你死了,想看看你还有没有救,没想到你没死,抱歉。”
“哦?”那人兴味来了,笑道:“那鄙人谢过姑娘的古道热肠了。”
如雅神色玩味:“谢就不必了!不过公子这般形容睡在这儿,不怕被巡逻的龙虎军拉走,治你一个亵渎宫闱的罪么?”说罢还特意看了看他没穿鞋袜的脚,一脸“这好歹是禁宫您也太猖狂了”的表情。
那人笑得腼腆:“鄙人是来参加宴会的,进宫以后绕了几圈走得有点累,就想着在这儿歇歇。”
“……这天都黑了,你到底是走了多久……”
他依旧腼腆:“很久没来宫里,有些路记不得了。”
她信才有鬼了——如雅跟着笑:“原来是这样,你没有引路的小黄门么?”
“没见着,大约是走丢了罢。”
“……未请教公子大名?”
“鄙人王郁,若有失礼之处望姑娘海涵。”
如雅想了想,这名字有点熟,王郁——王司空家的小孙子?貌似大概好像也许……真跟她有点渊源。
“姑娘没猜错。”那人眼眸流转,目不转睛地盯着如雅,“就是你想的那样。”
“呃……今日我遇见公子一事……虽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我希望公子守口如瓶,不要说出去。”
王郁道:“这是自然,人言可畏,在下断不能损姑娘名节。”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附近走廊上的宫灯已经亮起,衬得一树石榴花仍旧璀璨夺目,那一份鲜艳与生机勃发,格外地叫人精神振奋。
看着那满树火红又张扬的花朵,一丝微暖的夏意在心头点点荡漾。王郁忽然就诗兴大发,吟道:“绿荫芳树合,蕊珠如火,灯楼画殿,满宫一时开……”
如雅:“……”
戌时开宴,含元殿中陆陆续续坐了些人,在司乐坊歌姬的击磬声中,殿外的烟花已经开始燃放。
天子一反常态早早就来了,底下有人不自在地低声抱怨:“陛下今日来得有些早了,这不合常理,也不合规矩吧。”
有人回道:“你倒是管得宽,不好好给陛下养马,倒操心起陛下的起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