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小看我？觉得我不能留宿呢。你小子和你妹一样没眼力见。方仲永心嘀咕着，又说：“肚子有点饿呢。我们去吃点东西，如何？”

“好啊！”陆九斤立即同意，他早就饿了。

两个人找了一个小饭馆，点了几个菜，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吃饱喝足，方仲永又问：“九斤，你家几口人？”

“七口。”陆九斤说。

“哦。”方仲永恍然。

“你是想问我们家为什么送红玉去大户人家做奴婢吧。”陆九斤忽然说。

方仲永点点头。

“我家欠了陆老爷家的租子，利滚利，我们已经还不起了。幸好陆夫人看上我妹妹聪明伶俐。陆家是书香门第，又是大族，所以我爹娘想着让妹妹去给陆家做奴婢，说不定还享福了呢。”

方仲永点点头，心里想着，原来是这样，这是丫鬟出身的老套路了。

“那你妹妹去陆家当奴婢，这算是什么享福？”方仲永道，也许物资上会好一些，但失去的是人身自由。

“不会啊，我妹妹聪慧伶俐，又会照顾人，陆家上下对她很喜欢。”陆九斤说，“你也知道，十三姐是个非常温柔的主子，我妹妹和跟着她学识字呢。”

方仲永问：“对了，你说的利滚利，是多少利息？”

“六分。”

方仲永惊呆了，惊呼道：“一年的利息百分之六十？”

“不是，是月利息六分。”陆九斤解释道。

方仲永咽了咽口水，六分的月利息，他在系统查询初中数学系数表，年复利终值系数是281.4749767，一文钱利滚利一年后是281.4749767文！这是什么概念，他实在没法形容，就算鹅厂大老板敢借钱也要被搞破产。

“高利贷”可真是个可怕的名词，从古至今从来没消失过。借时容易还时难，不是卖儿卖女，就是倾家荡产。有句俗话说得好：不怕欠债的精穷，就怕讨债的英雄嘛。讨来讨去的，兼并就形成了，富的越来越富，穷的一无所有，沦为佃户，变成了奴隶。

方仲永心里想，陆家这种金溪有名的豪门大族居然也发放高利贷，可见这个时代的豪门放高利贷是常规操作。这也难怪，陆府这么大的家族，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养一堆仆人，财源又在哪里得呢？

海贸的利润够大，但是大得过年利率28000%高利贷？

而那些放高利贷的豪门富户财主们，通常都很有关系，不是子孙中有人考中了科举，就是祖上有人阔过。有功名的和当官的都可以不交租、不纳粮、不服役。这就是为什么这个世界读书人那么帅，当官的那么牛的原因。

难怪王安石推出两成利钱的青苗法，几乎全大宋的读书人都反对起来，多少人恨不得吃了王安石的肉。

伟大的马老师说：“资本家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大胆起来。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他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面对28000%的利润，方仲永都怀疑神宗输了西夏之战，就是他们在捣鬼，神宗最后被气死更是个阴谋。

方仲永这一刻总算看到了王安石变法的敌人，为何许多支持王安石变法的人，最后都改弦易张，这是必然的结果。

“那你们家的债都还清了吗？”方仲永说。

“陆老爷还算仁义，红玉丫头抵债就清了的。”陆九斤说。

方仲永瞪圆眼睛，“你管着叫仁义？”

“当然和郎君的仁义没法比。”

方仲永摇摇头，“不要期望别人的仁义施舍，你以为你的贫穷是谁造成的？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是谁造成？”

陆九斤苦笑道：“我不知道。我们家也是勤勤恳恳的庄稼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努力的做事，我们家越贫穷。也许这是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