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煖对于二人的身体状况谈不上了若指掌,但也是相当了解的。毕竟诸国最初选择的,便是这两位,尤其是昌国君乐间。
乐毅这位昔日率领诸国联军大破齐国七十余城的名头摆在那里,乐毅之子继承的不仅仅是那个昌国君的爵位,也包括了其父的名气,哪怕他的战绩并不多也无妨。
家世,这终归是这个时代最为看重的事物,否则也不会出现赵括轻易便能取代廉颇的主帅之位的旧例了。
但二人的身体状态,虽然不至于顷之三遗矢,但毕竟上了年纪。
而担任一军主将是一件极其消耗精力的事情,更何况还要行军交战,对于体力的消耗更大,他们连指挥二三十万人的精力都没有了,自然不会答应成为联军主帅了。
“真正要注意的,是如今代地边军的主将,李牧!”
庞煖的话音落下,但却引起了一片哗然,群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赵、代之间的矛盾,群臣倒是知晓,但却从未听过李牧这个名字。
“李牧,代地边军主将,常年镇守雁门。”
“然而,李牧虽名为主将,实际上却宛如‘代王’一般,实行代地自治,有权根据需要任命官吏,甚至设立新的官职体系,而代地的税赋也不会送往郸邯,而是径直送往李牧的幕府之中。”
“昔日,李牧曾率五万步卒,十万弓弩手,万余精骑和一千三百辆战车,与十余万匈奴狼骑交战,阵斩十万,被匈奴誉为‘猎狼人’。”
“而后数年间,李牧灭襜褴,破东胡,降林胡,其单于奔走溃逃,以至于匈奴人十余年都不敢南下代地劫掠,就连靠近都不敢。”
庞煖也不顾众人议论,继续述说着李牧的过往。
实际上也不怪历代赵王猜忌代地出身的将领,就连廉颇这位虽出身代地却自始至终都是在为赵王效力的大将也不例外。
代地边军主将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了,官员自置,赋税入府,掌握了人事权又实现了经济自主的代地,如何能不被历代赵王所忌惮?
若光是如此也就罢了,可偏偏代人与草原异族接壤,民风彪悍,无论男女老少尽皆习武,兵卒骁勇,建立起了一支总数二十万的代军,若是赵国在与他国争斗时,代人欲复当初代王在宴席间被袭杀的仇恨,突然举兵南下,赵国岂不危险?
这一刻,无论是嬴政还是秦国一众将领,都对李牧此人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众将忌惮的是李牧的用兵手段,秦国也与草原诸多异族接壤,但从无人能打出如此战绩。
毕竟草原异族能战则战,不可战则退。
秦国的骑兵虽骁勇,但比如生在马背上的草原异族们,骑兵数量实在是差得远,否则秦国消灭心腹大患义渠也不会耗费了百年光阴。
一下子灭了几个草原上的族群,而且还都是不亚于义渠乃至比义渠还要强大的草原异族,群臣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究竟是何等将才。
但与群臣不同的是,嬴政忌惮的不是李牧的用兵手段,而是李牧这个人。
他是有魄力,但不代表他能容忍那张割地自踞的野心家。
李牧如此行为,可以说千古来没有一个君王能容忍。
只是,不知道李牧此人究竟有无野心。
若说他没有野心,多年来盘踞代地,政由己出,还统率着二十万骁勇善战的代地边军。
若说他有野心,他却从未做出反叛之举,反而愿意不断贡献出代地军队为赵国所用,甚至还派出了数万代边骑与赵王偃效力。
“老将军,虽然李牧自然用兵不俗,然而我大秦并非没有良将!”此前在伐韩之战中立下大功的桓齮站了出来,年轻气盛又作战勇猛的他有些不服气,“有三位上将军,还有卫尉以及诸多将军,老将军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庞煖倒也没有气恼,对于年轻气盛的年轻将校们的不服,他早在担任联军主帅之前就已经领教过了。
当时,庞煖选择了在舆图上进行兵棋推演,一群一群地收拾了那群不服气的小崽子们。
而现在,庞煖也不介意再在秦国来一次,打击打击这些秦国的年轻人。
“尔等既然看不起那李牧,不如来与老夫来一番兵棋推演。”庞煖视线径直落在桓齮的身上,随后扫过一众跃跃欲试的年轻将领,冷声道,“若是连老夫都胜不得,就不必谈论那李牧了。”
说到底,他也是有分傲气的。
虽然被张机击败,但张机好歹也是当世名将,用的尽管是战场之外的手段,但也终归没有脱离兵家手段,他认。
至于李牧,他的年纪也不小了,还有着世所罕见的战绩,他自愧不如。
而你们这群小年轻连独领一军的经验都没有,也敢来挑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