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红盛了碗莲叶羹,是取新鲜的嫩莲叶在日出前摘下来的,熬汤的水用的是这叶子上的露珠,莲叶好采,只是搜集这露珠费了点工夫,幸好熬出来的汤极香,倒也不枉费这一番周折。
她说话的声音很淡很轻很温和,可是语气却是决绝的,不带一丝转圈的余地,白墨临的眸中,划过一丝黯淡。灯光下,他的面容俊美的目眩神迷,像极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扇,这火焰,之前曾经温暖过她,可是现在,却能灼伤她。
她取了两块藕粉桂花糖糕出来,放在新鲜的莲花瓣上,端到白墨临面前,“汤是极清淡,不过是借一点莲叶的清香罢了,这藕粉桂花糖糕最好消化,入口又香甜,临哥哥尝尝吧。”
上官红踩着铺在地面上的红毯,漫步向喜堂内走去,那声声喜乐,听在耳中尤为刺耳。那满目的喜字,似乎已经化作了那无边无际的血色,向着她淌了过来。
疾奔后的上官红鬓发有些松散,只以柔粉丝带束起,簪一只小小的纯银蝴蝶压发,却增了几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天真之姿,她穿着素净的洁白上襦,只在衣襟一侧斜绘一枝浅粉玉兰,长长伸至肩头,浅浅鹅黄罗裙上以朦朦的翠绿渲染裙摆,再以工笔绘满粉白折枝玉兰,素颜立在花枝招展的嫔妃之间,生生脱颖而出。
她着一袭烟罗色长衫,黑锻一般的发似一根同色的绸带绑着,素衫罗袍,难掩一身清越的光华。
夜风忽来,树上的雪沫纷纷洒落,扑上她随风漫卷的衣袂,好似为她笼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她从雾气里徐徐走入,一双清澈的瞳眸含水潋滟,闪耀着犀利的波光。她薄唇紧抿,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像罂粟般美丽而危险。
彼时正是夏末天气,庭院中的夏时花卉便有一种知道大势已去前的热烈盛放,仿佛要拼尽全力释放香气留住一点属于自己的季节。阳光从花枝的空隙间投射稀疏的光斑,透过长窗的冰绡窗纱落在地上成了淡淡的写意水墨。
随着话音落下,一道红云翩然落下,众人凝眸望去,只见来人玉面冶艳,眉如墨,鬓若裁,一双似醉非醉的琉璃桃花眼潋滟生波。浓郁到极致的红袍在来人身上,衬以金冠华缨灼灼生辉,直照得人眼睛几乎晃瞎。
这一日晨起,六月的天气,春意凋散早已殆尽,清晨萌生的蓬勃暑气被一场缓缓下落着的小雨冲散了不少。
司徒香香的话,一字一句听在白墨临的耳中,他只觉得喉间铁锈腥气渐浓,周身剧痛如焚,血液里好似生出无数利刃,不断凌迟着早已不堪重负的奇经八脉,他沉重地喘息,痛苦地喘息,然而,薄唇却勾起一抹苍白的笑……
榻边搁着一座绿釉狻貌香炉,炉身是覆莲座上捧出的一朵莲花,花心里的莲蓬做成香炉盖,盖顶一只戏球的坐狮,炉里焚了上品沉水香,几缕雪色轻烟从坐狮口中悠悠逸出,清凉沉静的芬芳悄无痕迹地在这寂静的殿中萦纡袅袅,飞香纷郁。
上官红坐在椅子上,等着司徒香香将药熬好晾凉了,端起来一饮而尽。那苦涩的味道一直沿着喉咙流了下去,她颦了颦眉,司徒香香早已经将一颗蜜枣递了过来。上官红接过放入口中,一股蜜甜顿时压住了舌尖的苦涩。
藕粉桂花糖糕色泽金黄晶莹,放在粉红剔透的莲花花瓣之上,颜色更是诱人,光是看一眼,已经让人垂涎三尺。
上官红依然一身素白锦缎棉裙,头上云鬟如雾,斜插一只白色玉钏,在雪白衣衫的映照下发出淡淡的光晕。她本生的娇羞盈盈,楚楚动人,此时一身素服更是令人我见尤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