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又为何烦心呢?”侯天王喃喃自语。
至高无上的权力?富可敌国的财富?侯天王越想越是害怕,原本侠名远播四海,如今却甘愿做了朝廷的鹰犬。
他想到此处,一掌凝聚,朝河内拍去。
“嘭”的一声,一大片浪花溅起,无数水滴打在艄公头上、身上。
“好掌法!”
侯天王笑着摇了摇头,心想,“你又知道什么了?这一掌若是拍在你身上,非当场毙命不可。”但他知道这老艄公乃是寻常百姓,哪里懂什么武功,当下也不理睬,从腰间取出一个水袋,拔出塞子,仰脖喝了一大口,用衣袖一擦嘴,哈了口气。
酒,烈酒。
酒明明是辛辣之物,难以入口,却可流传百代,只因他可以消愁。
“老人家!来一口?”侯天王扬了扬手中的酒袋子,笑着问道。
“小老儿平日也偷着喝上几口,却只喝三口,再多也就不喝啦!”
“嗯......”侯天王低头沉思,“这是个好习惯,一日不过三,很好,很好!你是我这一生见过最为奇怪之人。”
“呵呵......不知小老儿什么地方奇怪啦?”艄公笑眯眯问道。
“你不过是一个黄河上的艄公,却满怀心事。第二嘛......”侯天王又饮了一口酒,“你每日喝酒只喝三口,再多却不喝了。第三,你见我一身武功,却丝毫不惧,普天之下,再寻不到第二个似你这般的人啦!”
“人生不如意事有八九,别说小老儿愁,便是客人你,不也是满肚愁肠?放眼天下啊,皇帝也有皇帝的愁!”艄公幽幽的续道:“酒嘛!多喝无益,喝多了晕头转向,一个闹不好便见了水龙王,还是过过嘴瘾,一日三口,不多不少,刚好!岂不快哉?客人你武功虽高,却出手阔绰,并非寻常强盗,另者说了,小老儿一穷二白,你便是江洋大盗,又怎会看得上小老儿这几文臭铜钱?是不是?”
侯天王嘿嘿一笑,颇觉有理,也不再言语。任由着艄公掌舵弄桨。
忽听得一人厉声喝道:“什么人?”
只见船只以北不远处,瞬间火把通明,已有数十条舟船向南而来,每条小舟之上约有四、五人,各个腰悬兵刃,手举火把。看衣着装扮,均是江湖中人。
“胡管家,是我!”艄公忙答话道。
“郭老头?”说话间,船只已来得近了,说话那人是一个老者,满脸疑惑,眼光从艄公身上渐渐移到侯天王脸上,“大半夜的,你不回家睡觉,还载什么客?”
“如今世道乱,又连着打仗,朝廷的税收的紧,小老儿实在揭不开锅了,只得拼了命,夜里拉几个客人过河。”
“今个儿刮得什么风啊,连夜过河的人,竟是一拨接着一拨的。”
侯天王眼前一亮,抬起头问道:“敢问前辈,天黑之前也有客人过河吗?”
那老者皱了皱眉,瞅了一眼侯天王,“听口音阁下是南方人吧?不知深夜过河所为何事啊?”
“晚辈随师兄一同北游,中途走丢了,特来寻他。”侯天王站起身,作了一揖,态度极其诚恳。
“哦......原来如此!想必那受伤的书生,是你师兄了?”
“是了,正是!”侯天王心头一震,“前辈见过我师兄吗?”
那老者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左手拇指不住搓着其余四指,“老夫刚才说见过吗?”他这番举动显然是伸手要钱,却又不明说。侯天王又怎会不知,当下笑嘻嘻的从怀中摸出一个布袋,掂了几掂,布袋里发出啪啪之声,显是装满了银两,朝那老者抛去,说道:“还请前辈指路,好令晚辈早日寻着师兄!”
那老者接住布袋,只觉入手沉甸甸的,知道里面不少银子,立马换作一副笑脸,“既然阁下如此心诚,老夫就好人做到底,这就等登船吧,老夫引你前去!”
“有前辈带路,再好不过!”侯天王恭敬的行了一礼,这才纵身跃至那老者舟上。
待他上船,那老者不由得暗吃一惊,原来侯天王落脚之时,小舟竟连晃都没晃一下,更无下沉的迹象,心中暗赞此人轻功了得。
艄公见侯天王离了自己的船,伸手叫道:“客人,小老儿的......”
侯天王知他讨船钱,但自己乘他的船,行出也没多远,再说了,全身的银子都交由了那老者,一时之间,愣了一愣,不知所措。
那老者恶狠狠朝艄公瞪了一眼,“瞎了你的狗眼!”转身挥手,又道:“调头,上北岸!”
众人诺了一声,将船头调回,径自向北岸游去。
老艄公望着众船只远去,长舒口气,从舱内取出一壶酒,悠悠喝了几口。这时乌云密布,别说月亮,连星星也没几颗,老艄公抬头望天,忽然间内心涌出一股心酸,不觉间泪已划落两颊。
如今他已年逾半百,为了活命,不得不屈服在黄河恶霸的淫威之下,不得不苟活在朝廷的横征暴敛下。这些皮肉之苦,他都能忍得,唯一不能忍受的却是心中的苦。那亲爱的姑娘,你在天上过得好么?你是否还时常惦记着我呢?
“夜深了,也该歇息了,小雪妹妹!”艄公喃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