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经略府。
孙可望降清之后,在长沙和洪承畴勾兑了许久,将南明的虚实漏了个底掉儿,这才奉诏入京。顺治对孙可望卖老队友的行动非常感动,封了他一个义王,旋即又马不停蹄的将他赶回了长沙。
孙可望原本已经做好了在京师养老的心理准备,谁知道洪承畴突然暴毙,天上掉下个五省经略的帽子,砸的孙可望晕头转向之余,也是兴奋异常。他本就有向满清借兵复仇的念头,不过顺治对他不够信任,他之前几次上书都石沉大海,现在机会来了,如何叫他不欣喜若狂?
孙可望降清之前,在南明三王中居首,虽然他对满清的战绩比不上李定国,但南明内外大事均由他一言而决,可谓无皇帝之名,有皇帝之实,享受过大权在握的快感,他如何甘心在满清做一个无权无实的空头王爷。如今复仇的机会就在眼前,大权已经在手,孙可望从没像现在这么庆幸自己降清的决定。
洪承畴死后,经略府由洛托代为掌管了一段时间,清廷这次动作极快,很快就定下了新的经略。洛托也就以稳为准,安安心心当好这过渡的工具人,对洪承畴留下的举措丝毫不加变更,一门心思等着孙可望到来。孙可望到后,洛托立刻做了交接,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这干脆的态度让孙可望极为赞赏,私下对身边人感叹道:“观洛将军之行事,吾方知天命之在大清也!”
干劲十足的孙可望上任后立刻进入了状态,马不停蹄的召见下属官吏,在大致熟悉了情况之后,他叫来了洛托。
“洛将军,听闻洪老大人在时,已默许平 西王进攻重庆?”见礼之后,孙可望开门见山道。
听到“平 西王”三字,洛托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没有立刻便答,沉思了片刻,方才斟酌着道:“确有此事,老大人还曾因此忧心忡忡,数日难以入眠。平 西王虽功勋卓著,但近年来颇有拥兵自重之意,老大人曾言,不可使吴三桂得掌一地。平 西王有意重庆,老大人心中是不愿的,可惜鞭长莫及。”
孙可望心中冷笑,满清对吴三桂的矛盾心理他心知肚明。多尔衮时期,八旗军实力强大,自然能压得住吴三桂。现在八旗军战力下降明显,对吴三桂等汉奸部队不得不更加倚重,同时也防范的更加严密。入关之后,吴三桂一直被满清有意安排到钱粮难以自给自足的地区作战,为的就是用钱粮拴住这匹满清觉得难以驾驭的烈马。吴三桂对此也心头有数,这次有机会取重庆望成都,他自是不愿错过。孙可望可没兴趣像洪承畴那般把满洲人当主子供着,更没有按住吴三桂的想法。相反,吴三桂在重庆打的越顺利,他在湖南的压力就越小。
“本官临行前得蒙皇上召见面授机宜。”孙可望向北拱手道,“陛下直言,平 西王于大清有再造之功,只要平定残明,他不吝裂土之赏。”
心满意足的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洛托,孙可望悠然道:“皇上决心已定,残明才是心腹大患。只要平 西王南下重庆,我等务必全力支持。洛将军,这不是本官的意思,是皇上和诸位大人的意思。”
这一点孙可望倒是没撒谎,满人初入中原,对目前已经占据的土地已是非常满意,并无一定要统一的强烈意愿。当初李定国两厥名王,顺治就认真考虑过和永历划江而治,如今只是将边远之地的一省封给吴三桂,顺治觉得自己完全不亏。事实上,若不是洪承畴一力坚持,中国在明清之交,或许会进入新一轮的南北并立。
洛托也知道朝中大人的心思。洪承畴在时,有洪承畴应对朝堂,他只需安心打仗,如今洪承畴死了,新来的孙可望明显和朝中诸公穿一条裤子,他虽然心中憋屈,却是无法可想。
“大人,这是为后世遗祸……”洛托分辨道,“陛下和诸位大人远在京师,对前线情况了解不多,才会有如此决定。大人,老大人曾言,他若去,吴三桂无人可制,必成祸患。还请大人尽力斡旋,不可使吴三桂坐大。”
孙可望皱眉道:“洛大人可知你说的这话若传出去,免不了一个构陷大臣的罪过?”
洛托丝毫不惧,反而冷笑道:“我对大清和主子的忠心天日可表,我便是当着吴三桂的面说他狼子野心,他又能奈我何?倒是经略大人你,当心前门驱狼,后门进虎。”他是满人,清初的满人可不是后世那些破落户,地位比汉人要高得多。孙可望虽有王爵,真要闹翻了也奈何不得他。
孙可望心中怒极,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反而苦口婆心道:“洛大人,残明才是心腹大患,朱家享国三百载,其凝聚民心的号召力绝非吴三桂可望项背。李定国、刘文秀等,也皆非易与之辈,不趁其内乱未定一鼓平之,定然后患无穷。吴三桂或有野心,皇上和朝中诸公岂会不知?不过事有轻重缓急,不得已之下,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洛大人虽然一片公心,但公然对抗朝廷决议,是否不妥呢?”
这番话让洛托冷静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是下官孟浪了。大人,下官以为,请平 西王继续屯兵保宁,向重庆方面施压即可。下官和卓布泰手下儿郎,足以踏平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