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望舒走出自家府邸,上了马车,直奔玄武门而去。
这是进出皇宫的侧门。
自他成年,开府建牙之后,每次入宫面圣,都要走流程禀告,和大臣无异。
皇家,君君臣臣,大于父父子子。
在玄武门前通报过后,楚望舒耐心等待,心中难免有几分忐忑。
父皇……
父皇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地位,像是这座威严、浩瀚、恢弘而神秘的宫殿,高不可攀,既拥有不世之武力,也有着难以想象的智慧。
没有人能真正猜到,父皇到底是如何想的,好恶有什么倾向。
这些年来,每个皇子,都有被他惩罚过,也有被他奖赏过。
除了老六之外,父皇大抵上保持着一碗水端平。
以至于,各个兄弟之间,也保持着一种微妙平衡,即便有什么动作,都做在暗地里,表面上还是兄谦弟恭,其乐融融。
而现在……
老六这个莽夫,一下搞出这么件事……
或许,不止对于自己,对于其他兄弟,也都是一场考验。
当然,这里面最重要的,还是父皇的态度。
是鼓励事态升级?对抗烈度加强?
还是……批评老六?
抑或者……批评自己?
都说不好。
想着这些……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玄武门中走出来两位太监,一老一小。
看到前面这个老的,楚望舒心中微微一动。
须发皆白的老太监,名为王献。
王献不算是自己的人,他是个真正的老狐狸,收了不少太监义子,令众义子分投各位皇子门下,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王忠,便是他的授意下,被自己收拢。
父皇为何派他出来相迎?
其中又有什么深意?
以王献在宫中的地位,大可不必做这种迎来送往的小事。
这是……在警告自己?
同时也在警告王献吗?
楚望舒不认为,王忠一事,父皇会不知道。
父皇他什么都知道,只是,看他想不想管而已。
“王公公……”
楚望舒主动上前,显得很是随和。
王献眼神略复杂,轻轻叹了口气:“三皇子殿下,陛下正在练功,只传了一份手谕给您。”
“臣,领旨。”
楚望舒很快回过神来,恭敬接旨,心中紧张程度,更添三分。
父皇,都不愿意见自己了。
接过圣旨,楚望舒看着王献,轻声问道:“公公?”
王献和他对视,缓缓摇头,却并未说话,然后转身离去。
拿着这份手谕,回到马车上,楚望舒深吸口气,平复着内心的波涛,缓缓将手谕打开。
上面是龙飞凤舞的七个大字——自古君王不认错。
嗯?
父皇,猜到了自己的来意?
猜到自己是来认错的。
那么,这是……鼓励?鼓励自己不认错?对老六报复回去?
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楚望舒参悟着,匆匆回府,还需要找军师再商量商量。
每次和父皇的对话,会面,都像是打哑谜,解谜题,而且是最难的那种。
不止自己,其他兄弟,朝中大臣,也都如此。
但,大家都争先恐后,乐此不疲,调动全部智慧,玩着这个关于权力的游戏。
其中最聪明的人,最能猜中父皇心思的人,将会得到最为丰厚的回馈。
……
回到府中。
诸葛志看到手谕,眉头紧锁,足足长考两个时辰,给出自己的判断。
“殿下,我认为,陛下的意思,还是保持中立,他需要再看看事态的发展,毕竟现在刚起个头,一切尚不明朗。”
“至于这份手谕,我认为,对本次事件几乎没有什么指导意义。更像是父亲对儿子的教导,他在指点您君王之道。”
“为君王者,做了就是做了,当有霸气,杀了就是杀了,绝不后悔。”
“从这点而言,反倒是六皇子那边,杀伐果断,似乎更得陛下心意。”
楚望舒喝着茶,默默点头。
长长舒了口气。
“我……差不多也是这么想的。”
“那,依军师看来,明日见六弟,采取何种策略?”
诸葛志:“再看看吧,不知六皇子要出什么招,届时我们相机决断,明日我陪您一起去。”
“好。”
……
深宫之中。
楚天阔练功完毕后,看着今日份的关于自己九个儿子的情报。
今天的重点,是老六。
中午,去刑部,当了把刽子手,砍了个脑袋。
闷在房中,偷偷练武,疑似九品功法《七杀经》。
下午,府中又杀了二十几颗头,还将尸首装棺,送到了老三家。
这样的行为,相比起老六以往的表现,简直是判若两人。
当然,也是胆大包天。
光违抗圣旨,偷偷练功一项,就罪无可赦了。
“老六近期可是遭遇过什么变故?”
楚天阔眉头微皱。
这个儿子忽然间性情大变,让他难免心生疑惑。
“回陛下,六皇子并未接触过什么生人,只是前天纵马摔落,臣判断,是因此而心生奋起之意。”
楚天阔默然。
“那就再看看吧。”
“朕倒要看看,明天,他还能做出些什么事情?”
……
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