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相间的蛇游于山水之间，她只有森蚺的四分之一尺寸，小巧的尾巴打在溪里，溅起点点珍珠般的水花。

森蚺感受到自己的心在跳动，他小心翼翼地上前示好，也并没有得到拒绝。

他们最终成对。

她被森蚺叫做小青，他觉得那是属于自己的生灵，和世上的其他一切都不同，理应有个不同的名字。

其实小青并不太懂，她是个不太起眼的生灵，血脉堪堪到达能够掌握灵的程度。

何为爱，她亦不知，只是觉得有个强壮的伴侣挺好，他们的后代注定会比自己更加强大。

森蚺有些孤单，但也已经知足，他努力想让自己的伴侣从血脉中找回这种感情，但若不能成，也就罢了。

他已经足够幸运。

只是很可惜，神明似乎没有耐心一直注视着他，在某一天里祂转身离去，连带着光一起。

从某一天开始，小青忽然茶饭不香，森蚺以为她生病了，但很快，她产下了卵。

那枚墨绿色的圆球里，装着他们孕育出的生命，即将成为父亲的感觉十分奇妙。

可在同一天，群鸟飞上天空，凶恶的气息告诉森蚺，山林里来了敌人。

那是一只黑斑的猛虎，他蛮不讲理，甚至有些神志不清。

最不幸的是，他看上了森蚺的灵。

黑虎掌握了土和水的灵，他在林中十分占优，森蚺用尽全力与之相拼，最后两败俱伤，那黑虎退走，但他的灵仍在监视这片土地，不日定会回来。

“我们走吧。”

小青看着满身伤口的森蚺，忽然说道，她本来就不够强大，现在又是产卵期间，别说帮助森蚺，别成累赘就不错了。

森蚺有些诧异地看着伴侣，这个提议，对小青来说是有违天性的。

繁衍后代，是她的母性天职，但她不顾本能的抗拒，断然决定放弃即将出生的后代们。

“想要从那虎面前离开，带你走就已经是极限了。”他提醒道。

“我知道。”青蛇不假思索。

“你愿意放弃我们的孩子？对你来说，跟我结伴的意义难道不就是为了繁衍后代么？”

“我是这么觉得，但我也不想让你冒险，我不知道为什么。”小青想了想，随后认真地回答，“我更不愿意失去你。”

她的目光望过身后那颗墨绿色的卵，幼小的生命正在其中生长，它还太脆弱，经不起路途上任何的颠簸，更经不起两只神话种的战斗。

小青的眼中一丝不舍流过，但她重新看向森蚺的时候，一切又变得坚决起来。

森蚺花费漫长时光和精力，在伴侣身上种下的种子，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开了花。

喜悦涌上心头，他头一次有了这种感觉，在漫长的岁月和偌大的世界中，自己真正不再是孤身。

但同时，他也敏锐地捕捉到小青藏在心头的不舍。

这样走，真的好么？

他的伴侣花费数年时光，终于能够回应自己的爱，就这样让他抛弃作为母亲的心？

自由自在的森蚺，此生第一次，感受到有了责任，这是他得到爱的代价。

“我们不逃，在孩子诞生前，我们哪儿也不去。”他说，“不就是只黑虎么，我会打败他。”

“但是——”小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你不想看我死去，我也一样，我不想看你难过。”

森蚺缠住小青的尾巴，青白相间的母蛇目光如水，他们绕过溪水和山林，缠绵在一起。

那个夜晚，星火坠落湖畔，森蚺的体形倏地膨胀，他破开了困扰自己多年的屏障，终于摸向再塑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