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魏璇脸上的沉郁霎时一扫而空,他惊愕地向前走了两步,从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中回过神,又小心翼翼抬起胳膊,屏息给周旖锦诊脉。
“锦儿,确是喜脉,”魏璇说话的气息都有些不稳,他这样素来冷静之人,鲜少地露出了狂热的稚气,声音顿了一下,又缓和下来,劝道:“这些时日你要多歇息。”
魏璇医术精湛,轻易便从那薄弱的脉象中得知周旖锦忧心忡忡,多虑少眠。
此刻她还未梳妆,不施粉黛的面容白得像纸,细细望上去,亦能察觉其下的倦意。
“锦儿……”
魏璇突然有些后悔起昨日之事,自己憋着火不来见她。
若是早些将话说开,哪怕周旖锦真的有什么过失,他便同从前一样,让她看清自己的好,再回到自己身边便是,哪会如此叫她伤了身子——
更何况如今周旖锦怀了身孕,她每一副药方都是他亲手所写,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孩子的来之不易。
魏璇惴惴不安地等了片刻,终于听见周旖锦含着责怪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你从前不是答应我,不开选秀吗?”
周旖锦偏过头来望他,眼中晦涩的情绪交织,不等魏璇回答,又道:“就算要选,怎么不知会我一声?”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而魏璇也从起初的惊愕中蓦然回过神来,忙解释道:“那折子不过是些不死心的大臣上奏,说什么皇嗣为重,我早同他们表示过,除了你后宫不会有任何人。”
“锦儿这不是有身孕了吗,往后连回绝的话都不必再提,”魏璇说着,心中不禁漾起些许暖意,轻轻握住周旖锦的手,忽然开口:“先皇的孝期那样久,这孩子的名分等不得,左右你身份已昭告天下,五日后,我们便成婚,可好?”
“五日?”周旖锦不宁的心方因魏璇的一番话平静下来,倏地却被这提议惊了一跳。
她不禁有些费解,问道:“为何这样仓促?”
“钦天监算过了,是个大吉之日,”魏璇的眸光忽然沉了沉,视线垂向地面:“边疆战事紧急,不过多时,我便要亲征驰援西域。”
他心中怀着歉意,语气有些急,恳切道:“此去少则一月,多则半年,你独自留在这京城里,各处势力虎视眈眈,不如早些册封,授了皇后凤印,那些人便不敢再为难你。”
“可是……”
周旖锦还有些愣怔,魏璇却已抢先一步说道:“自即位以来,我便着手准备与你的大婚,早已遣官告天地宗庙,问名、纳吉一样不落,如今凤袍也制好了,一切礼仪制度都不会出差池,你放心便是。”
周旖锦睫毛扑闪着,声音忽的梗住了。
魏璇既已决心,她也没理由再推辞,于是便点了点头。
提到那凤袍,周旖锦猛然想起昨日令他二人蒙生嫌隙的一幕,迟疑片刻,对视上魏璇那双幽深的眼眸,抵不住柔情暗蕴,小声道:“子瑜,昨日御花园里……”
停顿的间隙,魏璇的心脏被这短短的字句紧紧勒住,连呼吸的声音都下意识放轻。
“这事要从小时说起,倒是阴差阳错……”
周旖锦娓娓道来,似乎有意安抚他的情绪,又轻轻笑了笑:“他听说你准备立后一事,你那一番为我洗清责任的话,反而叫他以为我是不情愿……”
“子瑜,我对你绝无二心。”
周旖锦微微仰起头,眸子里盈盈汲着一汪水,坦然而郑重地望着他。
魏璇怔了许久,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眼眶却先红了。
“锦儿,我以后……不会再随意猜忌。”
魏璇抿着唇,忽然倾身上前,一把将周旖锦搂在怀中,声音低沉:“那林骞胆大妄为,贬官算是轻饶了他,况且他能进御花园里,少不了背后筹划,我必不会放过他们。”
“锦儿,别生气了,好不好?”
周旖锦还未反应过来,身子便已被魏璇厚实的怀抱紧密包裹。
她的侧脸紧依着他的胸膛,周遭仿佛有一瞬间的寂静,随即被魏璇剧烈的心跳声填满,沉稳而有力,和他的爱一样,热烈绵长。
这短暂的一刻像是被无限拉长,耳边咚咚作响心跳声收拢在一处,周旖锦已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我不怪你,你已经足够好了。”她的手臂环在魏璇腰上,精壮且坚硬的触感,仿佛能将她全部委屈安稳纳于其中。
“还不够好……”
魏璇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含糊,下一刻,炙热的吻便已袭来,像春日里细密的雨,温润和煦的风,缠缠绵绵,永无停歇。
周旖锦闭上眼,早已蓄满的泪顺着精致的眼尾滑落,淌过他捧在她颊边的手,又从指缝的罅隙跌落。
“锦儿,我爱你。”魏璇的手动了动,轻轻拭去了那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