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看到周颂的脸,顿时瞪大双眼连连往后退,腿弯撞到琴凳险些跌倒:“他、他是那个凶手!”
周颂:“你见过我?”
小风躲到钢琴后面,向韩飞鹭道:“你快把他抓起来呀!”
韩飞鹭缓步向他走去:“你别怕,听我说。你眼前这个人和你在公园里看到的杀人凶手不是同一个人,他们只是长得很像而已。”
小风将信将疑:“他们不是一个人?”
韩飞鹭:“我是警察,你可以信任我。我很负责地告诉你,他们的确不是同一个人。”
小风冷静下来,盯着周颂细细地看:“好像......确实有点不一样。”
韩飞鹭眼中乍泄寒芒:“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风指了指周颂的右耳:“他是短头发,而且他的耳朵不奇怪。”
周颂忙问:“你看到的人耳朵奇怪吗?”
小风点点头:“他右边的耳朵很恐怖,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火?这个字像是一块巨石被扔进周颂心里,他所有糟糕的记忆全都与火有关,但是唯独不记得被火烧伤耳朵的人。
韩飞鹭道:“你看到的凶手右耳被烧伤了?”
小风:“我不确定是不是被火烧伤,但是他的耳朵的确很奇怪。”
韩飞鹭:“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能确认你眼前这个人不是你那天晚上看到的凶手,对吗?”
小风又看了看周颂,然后点头:“我确定。”
韩飞鹭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坐在客厅沙发上向小风招了下手:“过来坐,我还有话问你。”又向周颂道,“你也坐。”
周颂坐在韩飞鹭旁边,小风坐在韩飞鹭对面,韩飞鹭看着小风说:“现在轮到你了。”
小风目光闪躲:“我怎么了?”
韩飞鹭:“你不是王曼丽的表弟,你是谁?”
小风躲避他的注视,双手抓紧沙发表面的皮革。
韩飞鹭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风:“小风。”
韩飞鹭:“全名。”
小风低下头,道:“叫我什么都可以。”
韩飞鹭:“什么意思?”
小风:“我是孤儿,没有户口没有身份证,也没有名字。”
韩飞鹭和周颂对视一眼,两人都很意外,韩飞鹭又问:“你不知道父母是谁?”
小风摇摇头:“我听说我妈在医院生下我就走了,没人知道她是谁。”
韩飞鹭:“后来你被送到孤儿院?”
小风:“我们县当时没有孤儿院,是医院里的保洁把我抱回家。她姓张,我叫她奶奶,她没有生育能力所以没有结婚成家,把我带回家的时候她已经六十多岁了。”
小风说到这里就停了,不想再说下去,但是韩飞鹭道:“接着说。”
小风皱着眉毛,毫无感情道:“她对我不好不坏,给我饭吃但不送我念书也不给我上户口,平时连门都不让我出,她说她害怕我跑了留下她一个人。两年前她死了,房子被她一个远方亲戚要了回去,我就去包吃包住的网吧打工。”
韩飞鹭:“你怎么会到现在连个户口都没有?没去派出所寻求帮助?”
小风看他一眼,目光讥讽:“去过,他们要我的出生证明和领养证明,还要社区给我开孤儿证明。这些东西我都没有,我去过两次就不再去了。”
韩飞鹭心里有点堵:“那你怎么会跑到聿城?”
小风:“不是我要来,是有人把我接来的。”
韩飞鹭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说清楚。”
小风:“我想找到我的亲生父母,所以我在网站上发帖,几个月后忽然有人联系我。他说他能帮我,只要愿意,他就能把我接到大城市生活。我当然愿意了,我待在老家只能在网吧打工,还是个黑户,有机会来大城市我求之不得。”
韩飞鹭:“联系你的人是粱桭?”
小风:“不是梁叔叔,是一个额头上有颗痦子的男的,他说他姓金。”
周颂低声道:“他说的是薛金海。”
韩飞鹭心下了然,又问:“是这个姓金的把你交给了粱桭?”
小风往四周看了看,道:“梁叔叔对我很好,给我大房子住,给我请家庭教师,还让我学钢琴。”
周颂忍不住插了一句:“你发帖的网站是不是叫‘千里寻亲网’?”
小风点头:“对,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韩飞鹭向周颂问:“你怎么知道?”
周颂伏在他耳边,低声道:“我看到过秦骁登录这个网站,还是站内管理员。这个网站应该是江潮建的,目的是用来搜罗失落人口信息。让你的人按照这个思路去审秦骁,这或许能成为江潮倒卖人口的证据。”
韩飞鹭立即掏出手机给顾海发了条消息,然后又问小风:“7月26号凌晨,就是你看目睹杀人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去汇隆街公园?”
小风:“梁叔叔不准我出门,那天晚上我偷偷跑了出去,在山脚下搭车去了市区。但是到市区我就不认得路了,而且突然间胃疼得厉害,我就跑进公园借手机给他打电话。他很生气,让我找个地方先躲起来,不准被人看到,所以我藏在灌木丛后面等他。”
周颂敏锐地找出症结所在:“粱桭不让你出门?”
小风表情黯淡下来:“这大半年以来,我只出去过两次。”
周颂:“他不让你出门的行为是软禁,他为什么软禁你?”
小风只是摇头,很沮丧的模样。
周颂突然瞧见透明茶几桌面下的挡板上搁着一摞杂志,最上面一本封面上有周灵均的名字。他把那些杂志拿出来,发现这些杂志大多是财经类,或多或少都刊登了周灵均的专访。有周灵均专访的内容都被夹了书签,纸面稍旧,似乎已经被翻看多遍。
周颂问:“你看过这些杂志吗?”
小风:“是梁叔叔让我看的,他说那个叫周灵均的人非常优秀,让我成为和他一样优秀的人。”
周颂还在继续翻那些杂志,翻到最后一本,却不是财经类杂志,而是一本国外著名的医学类杂志。他把杂志翻开,夹着书签的那一页是一篇某神经遗传学专家发表的论文,详述了将不同脑体的神经切断重新链接之后,二者合二为一的可行性。周颂仅看了几行,又一次浑身发冷,他上次浑身战栗是因为看到了杨磊录制的那段视频。
韩飞鹭看出他脸色不对,低声问:“怎么了?”
周颂不做声,只转头看着窗边那架钢琴,心中一阵阵的发慌......他起身走到钢琴前,手指按住一块冰冷的黑键,低沉的音符让他心中震颤。
韩飞鹭跟过去,又问:“你怎么了?”
周颂喃喃自语道:“我大哥也喜欢弹钢琴。”
韩飞鹭拧眉:“你在说什么。”
周颂扶着琴盖往外看,落地窗外是绿草如茵的庭院,但是他却如同坠入冰窖,道:“我知道邓兰兰为什么心甘情愿的死在自己的计划中。”
韩飞鹭:“为什么?”
周颂缓缓吐出一口气,那气息也是颤栗也冰冷的:“因为她相信自己可以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