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珑水汪汪的大眼睛抬起头看着他,将信将疑道:“真的吗?”
沈笑很认真严肃的点了点头。
只是后来的事实证明,这可能是他这一生最不靠谱的几次谈话之一了。
因为梦有的时候,也意味着预兆。
时间往往在不经意间流逝极快,几十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看着窗外的田园景色,沈笑的心情放松了几分,一帮的孙珑目光忐忑,这一趟回去吉凶难测,也难怪这少女不安。
“尊敬的各位旅客,保定站到了,还请携带好……”
沈笑目光平静,依旧坐着没动,一旁的孙珑有些不解,戳了戳他道:“金龙大哥,已经到了。”
沈笑嘴脚一扯,“我知道。”
“不下车吗?”
“呵,我们不急。”
很快孙珑便明白沈笑为什么不急了。
那扇小小的火车门几乎被挤得水泄不通,有些人比他们急太多了。于是孙珑看向沈笑的眼神更加佩服,“金龙大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沈笑笑了,“是吗?哪里厉害?”
孙珑揉了揉头发,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强行皱眉道:“就是很厉害!”
沈笑摇了摇头,伸手指向周围,示意还有一些人同样坐在原位,让孙珑有些吃惊。
小姑娘只好低头沮丧道:“好吧,是我太笨了。”
沈笑这次没有笑,只是摸着她的头温和道:“是吗?哪里笨了?”
孙珑一听此言,仿佛所有的委屈都在那一瞬涌动了,一脸的雨泣云愁,“哪里都笨!什么都做不了!就是笨死了!呜呜……”
这下沈笑停住了,懵逼得不行,压根不知从何下手,只觉得女人实在是一种无法以常理去衡量的存在。最终只好将旅行包拿了下来,目光复杂的看着窗外,缓声道:“你姐还在等我们,你还要继续哭吗?”
哭泣声戛然而止。
当沈笑两人到达保定的时候,相较上车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沈笑身上的伤由于药引神奇,所以已经好了个六七分,就是脸色依旧苍白,血色略淡,但是行动能力基本恢复了个大概,这让孙珑松了一口气,毕竟背着一百多斤肉赶路绝不是一件享受的事情,尤其是肉还不值钱,更不能卖。
沈笑的气就没那么好松了,当他听到孙珑那句话时,险些被那一口气憋死。
沈笑目瞪口呆,“你不知道北水村在保定市的哪里?”
孙珑一脸慌乱,“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是跟着姐姐走出来的。”
沈笑从此将那位身处天际的姐姐名副其实的叹为天人。从出北水到保定,然后到千里之外的承德,再钻入国家封禁的雾林山,即便思维跳脱如S也不由得感到一丝荒谬与一丝疑惑。
孙翎的心态明显是崩溃了,因为按照当时雾林山上两人的生活环境来看,她们手中的钱财并不宽裕,倘若不是遇到慕容天水,甚至可能露宿街头,她离开保定之时心中想的一定是离这里越远越好,只是口中钱财出省不足以维持生计,所以她退而选择了路程依旧遥远的承德。沈笑看着火车站的电子路线图然后这么想。
究竟遭遇了什么才让她惊慌失措到这个地步。
“那,现在怎么办?”孙珑怯生的扯了扯沈笑的衣角。
沈笑从思绪中脱离了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又抬头看了看周围的指向标,然后选择一个走了过去,“以前有个女警察也问过类似的问题。”
孙珑连忙跟了过去,听到女警察中的女字,好奇心浮起,“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沈笑一手扶着单肩包,一手插兜,感受着牛仔裤下保暖裤的暖和笑道:“路也可以是问出来的。”
————
石林无疑是个非常优秀的警察。
无论从他的办事能力,还是从他身体素质来看,上边把他安排在一个小小的北水村派出所,基本算是埋没贤才。
所长老黄是北水村出身的人,当年各种走关系,攀人情才总算爬到了那么个位置。
在零八年石林还没有流落到这基层下的基层来之前,北水派出所在近千户村民们的眼里是个非常尴尬的存在。所以村里一直有一句,求警不如求天神,问黄不如问死人的谚语。
要是说老黄没能力吧,那可真是冤枉了人家那近半百岁数的年纪,就凭他近十年一事无成还能稳坐北水村警界一把手的位置,就说明老头子绝不是个毫无用处的白痴。相反,他还可能是只老狐狸。
某方面非常聪明的老狐狸。
所以下面赶不走他,上边懒得理他,况且老黄和稀泥的功夫堪称登峰造极,所以村里小意见一大堆,大问题极少出现,不至于民不聊生,也绝不算国泰民安。
这一切直到零八年的那个秋天,石林踏入了北水派出所的大门。
他妈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石林看着那些身穿制服坐在树下悠闲搓麻将的人,心底这么想。
然后那帮打麻将的人从第二天起,就自天堂搭上了前往地狱的快车,车费是他们的骄纵,糜烂,懒散与羞愧。
一直到他们一边服侍着老黄,然后一边心灾乐祸的看着石林面对那如山一般的公务,之后在后者出神入化的手段下,书山不断降低海拔的时候。
村民们第一次开始重视起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最后当那些淳朴的村民将感激的热泪挥洒在他们的脚下之时,他们颤动了。
“记住了,以后,老石说话,就是天王老子开口。”老黄吐了口烟,老狐狸的目光微闪发亮。
“您就不怕……”有人面露担忧。
老黄笑了,笑得很不屑,“你们这辈子都待在这个村子里,真是难为你们的眼光了。”
老黄是看过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他很清楚石林是怎样的一类人。
没有石林,他过得很轻松。
有了石林,他不止会过得更轻松,还会得到更多肉眼看不到的东西。
老狐狸终归是老狐狸。
石林也不愧是石林。
一个放权支持,一个大展手脚,各取所需,整整五年的时间,两人的成绩完全足以使一人百日杆头更进一步,使另一人鱼跃龙门再归大海。
前提是,只要解决了这试卷上最后的一道考题。
通常最后的,也意味着最难。
审讯室内。
石林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根烟,然后默默的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那个人也看着他。
两两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