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
大日渐沉,晚霞消退,古道幽深蜿蜒隐于山野,寒鸦声切,老树佝偻,人共青山瘦,一缕缕炊烟升起,萧瑟枯败中带着几分烟火气。
秦棋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彼岸故土。但错觉只是一瞬,他很快清醒,而后紧了紧衣衫,迈着疲惫的步伐向炊烟升起的地方缓步走去。
十年奔波,他从一位老人口中得知,西土曾为佛国,有一座恢弘的灵山,传闻是佛陀的证道地,记载的佛陀与彼岸星空的释迦传说很相似。
于是秦棋离开了中原,开始西行。
他满怀希望的去了,历经千难万险,遍访西域各宗,辗转名寺古刹,谛听大士高僧讲经述法,辗转七年,他非但没有找到传说中的灵山,却意外卷入一场战争,直到近些日子才脱困离去。
秦棋心如死灰,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他曾想去中原富庶之地发明一些小物件做个富家翁,或以脑中现代知识闯出一番天地,造福一方百姓,又或前往混乱之地网罗天下豪杰振臂高呼起事称王。
但都被他摇头否定了。
他只想回到故土。
那里有父母,有妻子,有孩子,他无法割舍,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一个身处异乡之人的悲哀,或许有人认为这是一种幸运,但真有一天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就会发现有多么的悲哀。
他至今还记得最初的日子,他听不懂身边的人在说什么,而自己为了不成为一个异类,装作一个哑巴,从依靠别人施舍到卖苦力,无数的白眼和奚落让他内心无比煎熬。
他本以为自己是到了某个少数部落,直至月余后,他才震惊的发现这里找不到任何故土的痕迹。
夜深人静时当他抬头仰望繁星,才发现这片星空是如此的陌生。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是被抛弃的,巨大的失落感让他几近心竭。
他疯狂的学习这个世界的文字,了解这个世界的历史和文化,想要找到回去的办法。
他无法想象彼岸星空的家人知道自己失踪后会有多崩溃,身为人子未能尽孝,身为人父未能尽责,身为人夫却不能守信。
纵使富可敌国,纵使裂土封疆,对秦棋而言都没有意义。
甚至这个世界曾有极致璀璨的仙道文明,他也提不起半点兴趣去探索,长生不死,只能让痛苦变成永恒。
夕阳西下,秦棋的身影被拉的很长,他一步一步的走,身上像是被压上了一颗巨石,步履沉重。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再次回到这个小山村,但他就是这么走,漫无目的。
迷惘与彷徨间,他就是走到了这里,没有理由。或许只是走到这里突然感觉累了,想歇歇而已。
“嘚,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有小孩站在村口,一手叉腰一手中拄棍,头上带着一个稻草编织的金箍儿,潇洒童真。
这时候有大人从房屋中探出头,是一个妇人,头上扎着粗布条,身上穿着粗布衣,身形有些臃肿,皮肤黝黑,看上去约莫三十六、七岁左右,不过常年劳作的人都格外显老,实际年龄估计没这么大。
秦棋借着西边最后一丝光亮,仔细辨认后,突然有些印象。此妇名为腊梅,他离去时腊梅大概17岁,生的极为标致,那时刚刚定亲,现如今十年过去,孩子都已经这般大了。
“黑溜儿,又找打是不,一天到晚拿个棍子到处乱窜,一会等你爹回来,看揍不揍你!”腊梅看了看秦棋,明显没有认出来,撸着袖子从屋内走出,让黑溜儿回家。
“嘿,妖怪,你敢冒充我娘······”
小男孩名为黑溜儿,手中棍子夹杂腋下指着妇人,大声叫嚣。
“三天不打,皮痒了是吧!”
“呜哇哇······呜呜呜~”
黑溜儿反手即被亲娘镇压。
秦棋想起当初在村子里的生活,那时他曾讲过西游的故事,没想到十年过去,这个故事不仅没有被当初那批孩子遗忘,反而一直在流传。
看着哭的私心裂肺的黑溜儿,秦棋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儿,离开时女儿刚刚满月,现如今应该十岁了。
秦棋漫步走在村间小道,村民据是一脸好奇的打量着秦棋,感觉这个男人有些熟悉,但又叫不上名字。
他这十年的变化很大,初来25岁,正值青壮,加上从没干过体力活,身形消瘦,皮肤细腻,现如今已经35,日晒雨淋风餐露宿,皮肤已经晒成了古铜色,且蓄了长发,几年的军旅生涯也习得一些保命的杀人技,身体变得壮硕。
加之天色已经昏暗,村民们认不出来,实属正常。
不过秦棋在看见村民时,还是一一点头打招呼,初来时,没有这些村民施以援手,他很难活下去,依着记忆,向村北一间石头砌成的屋子走去。
人群越来越多,村子因为这个陌生的男人变得骚动起来。
“哎,他好像是往小秋屋里走啊?难道是小秋的远房亲戚?没听小秋说过啊?!”有妇人端着竹碗一边趴着饭,一边继续打量着。
“会不会是小秋在外边认识的男人哦,别说,小秋子也确实能把婆家了。”
“不会吧,这男人看上去年龄要比小秋大不少,黑不溜秋······”有人想挑一挑这个男人的毛病,但是想了半天除了黑之外,愣是没挑出其他毛病。
“看上去还挺有力的,身子看上去很壮啊,刚我看了一眼那男人的脸······不丑!”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贼兮兮的说道,给予男人在村子里最高的评价。
“我怎么感觉看上去有点熟悉啊,好像在哪里见过。”有个男人坐在门槛上,怔怔的望着秦棋的身影,总感觉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