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楔子1(1 / 1)太子妃打造计划首页

今夏的暑气来得格外早。    才过了端阳没多久,上京城里瑰丽欲燃的榴花就几乎快开败了。    刚入夜,太常街项府里一片安宁祥和,除了偶尔几只呜蜩发出烦躁的鸣叫,周遭一片静谧。    此刻,项府家祠里,大小姐项若宁正七扭八歪的趴伏在蒲团之上。  她盖着丫鬟碧桃晚膳前偷偷送来的薄毯子,睡的正酣甜,全然没有被罚跪的自觉。    按说,若宁是项府二房孙辈唯一的小姐,又眼看要及笄了,正该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年纪。    她父亲此次狠心让她彻夜在祠堂思过,委实是罚得太重了些。  更何况,在她看来,自己犯的又不是什么天理难容的大错。    要不是她是带着全部记忆投生到此间的穿越女,确定是打亲娘周氏肚子里爬出来的,恐怕都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抱养的。    其实,若宁还真是错怪了项大人那颗为她着想的慈父之心。    在她年幼的时候,项父待她也曾是如珍似宝,奉若掌珠的,比起母亲周氏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宁如今之所以会受到如此严苛的对待,全都是因为家里上一辈出了一个害人害己的“搅家精”,也就是她嫡亲小姑姑项淮秀。    提起这件事,项家人无不讳莫如深。    项淮秀作为太子少师之女,当年冒天下之大不韪,自毁了和太子的姻缘,一意孤行嫁给了当初贵妃所出的赵王,可是险些把家族带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她自己最后也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项大人眼看若宁越长越歪,自作主张那股劲儿像极了她小姑姑当年的做派,怎么能不担心?  他当机立断,就算是舍下女儿的名声和脸面,也坚决要避免前车之鉴。    当然,这事也怪若宁实在顽劣,屡教不改。    若宁这一回挨罚,是在族里女学中闯了祸。  确切说,是着了别人的道。    今早刚到学堂的时候,若宁照例找了个偏僻的后排角落落座,拿出新鲜出炉的话本,准备继续混上一天。    经历过十几年应试教育摧残,她可不想回到古代当什么出口成章的大家闺秀。    若宁给自己此番古代穿越之旅的定位十分明确:发家致富奔小康,顺带拐个正太养包砸。    可惜天不遂人愿,若宁秉承着没心没肺生活不累的原则一路欢脱地活到了十四岁,也没找到什么实现梦想的契机,只怪家里看的严。    父母眼看她老大不小了,也不能老在家里圈养着,就在去年入冬时给她定下了一门亲。    对方是翰林老爷家的嫡次子,而且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举人出身。    项家祖上也曾显赫,搁在从前,这样的门楣也只算差强人意。    但自打现任天子顺德帝即位后,作为他异母兄弟赵王的姻亲,项家就开始没落。    尤其是作为太子少师的项家老太爷去世后,原本在吏部任职的项父丁忧回来,只谋了个七品主簿的差事,这还是挖门盗洞托了关系。    所以,能有这样的亲事,项家自知是高攀了。    这亲是好亲,可惜自家闺女就有些不着调。  别说让她吟诗作画,就算让她背个女训都是吭哧瘪肚,偏偏男方虞府还是诗书传家。    于是亲事一定下来,若宁就以十四岁“高龄”,被迫到族中女学回炉再造,趁着婚前恶补文化礼仪常识,以免她婚后遭到夫家的嫌弃。    这件事本来无可厚非,若宁也能理解父母的苦心,无非是担心自己日后被“退货”。    只是,你让她上梁揭瓦、下河摸鱼她在行,想让她在学堂老老实实坐上一天,那绝不能够。    于是,三天两头的,族学里的夫子们总会登门,找若宁的父亲项大人“联络感情”。  而若宁少不得被提到正房当着夫子的面被兴师问罪。    从最初的耳提面命到后来的戒尺加身,若宁这半年来别说改过,到如今简直是变本加厉,就快炼成了个油盐不进的滚刀肉。    慢慢地,同窗的姐妹们受夫子态度影响,也逐渐把她孤立起来。    若宁于是也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了  可是此时不作(二声),到了夫家就再没机会了,于是趁着闺中时光继续放飞自我。    这日一早,若宁还没坐稳当,就听见周遭一片闹腾。    原来是三房的族妹项若水不知从哪里淘弄来了一首“上古佳作”五言绝句,只是可惜原文已散佚,只留下前三句传世,她此刻正当众炫耀自己补全的大作。    屋里这些自诩有些底蕴的小姑娘们也都跃跃欲试,不过片刻,就已经集齐了十余首补遗之作。    众星捧月之际,若水小姑娘当然不会放过寒碜她这个不学无术的堂姐的大好机会,于是施施然递过来一张纸。    若宁看完,差点没笑出声。    别说,若水交给她的,还真当得上是千古名句。    这不就是李白的《静夜思》吗?  不知是哪个穿越前辈盗用了佳句还老不羞地署了自己大名。    若宁刚想在留白处提笔写下“低头思故乡”,也好惊艳她们一回,又觉得和一帮黄毛丫头较个什么真,于是大笔一挥,歪歪扭扭写下五个大字,凑成了一首打油诗。    却没成想,这本就不是若水的无心挑衅,而是,昨日夫子布置的家庭课业。  她昨日翘了课,当然不知道这一茬。    在若水的刻意安排下,若宁的那张宣纸被放在了夫子的案头上,妥妥的首页置顶。    当晚,不出所料地,若宁被赵夫子亲领着回到了家中,当着她父母的面,被迫朗诵了她今日的大作。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就属你能装。    母亲周氏一向宽和,除了白说一句“调皮”就没有旁的责难。    身为严父的项大人却是额头青筋直跳,当即发作:学了这么久,好的你不会,这次倒会含沙射影、侮辱先生了,还不来人,家法伺候。    若宁冤枉啊,她就是为了押个韵,可没有影射旁人吶!  再说,她也不知道这是要上交的作业啊。    多说无益,若宁挨过了三藤条,当晚连饭都没吃上,就被关进了小黑屋(祠堂)思过。    项大人怕她像上次一样在夜里偷跑出来,还特意让人把门窗从外面上了锁。    幸好母亲周氏知道心疼人,趁着项大人用饭的工夫,派丫鬟偷偷开门送了汤水点心和毯子进来。  不然这漫漫长夜,真不知道怎么捱。    若宁挨了打非但没有悔过,反而拼凑好蒲团,席地而睡,却隐约感到有人用手戳她的脸。    “醒醒,快醒醒,家里出大事了。”    “别吵,我还没睡醒呢。唔,真好吃。”靠着点心只垫了个半饱的若宁此刻正做梦吃包子,还是她最爱吃的蟹黄馅的,哪里管的了是谁在耳边聒噪。    说话的人看叫不醒她,只好压着嗓子来上一句:“你这逆子,我让你跪在列祖列宗面前思过,你竟敢睡觉?”赫然是父亲项大人的声音。    若宁一个激灵,马上就跪坐起来,来不及睁眼看清眼前的人,就连连告罪。    “女儿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也不想想,这话都快成了她不离口的口头禅。    等到她抬头一看,面前哪是项父,分明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胖墩墩的糟老头,只是这人看起来怎么这么面善?    难不成,是她那个便宜老爹派来查岗的?    可她不记得家里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个不知礼数的下人,不仅胆敢打扰她项大小姐睡觉,还冒充家主对她出言不逊。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我是你祖宗。”    “呸。我还是你爸爸呢!”  若宁头一次被人贪了大辈儿,老大的不乐意,当然反击回去。    “我真是你祖宗,不信你看。”糟老头一本正经,说着还指了指若宁面前供桌后面挂着的、那张年代久远装裱精致的画像。    若宁定睛一瞧,原本绘制了人像的画面现在空空如也。    我靠,难怪这么眼熟,这老头还真是她项家的祖宗。    连穿越都经历过了,见到个家宅守护神,是不是,也就不用大惊小怪了?    若宁怀着虔诚之心,站起身来,走上前去,默默伸出小手,然后,用力戳了戳那老头子的胖脸  。  唔,凉的,但是肉肉的,看来不是什么鬼怪。(听说鬼怪即使化成人形也是障眼法,摸起来是只有骨头没有肉的。)(你都是听谁瞎掰的?)    “你这丫头,大难临头了,还敢放肆。”    “说吧,出了什么事?不过你既然出现了,不管什么事儿,肯定都还有救,对不?”  若宁心说,这都是套路。    “看见外面了吗?”    随着这位祖宗的指示,若宁揉了揉眼睛,看向房门。    眼前的门窗仿佛都消失不见了,她隐约看到,有些手执火把的兵丁在宅子里到处抓人。    “今天下午,你姑父赵王兴兵造反了,咱们项家算是他的妻族,皇帝小儿下了命令捉拿逆贼顺便株连个九族,今晚就会把全府上下四十二口人全部下了大狱。”    “啊!那可真是可悲可叹,不过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想来也没有反抗的余地。”说不定死了还能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回到现代。    “你也不用这么自暴自弃,想要改变这一切,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你只要按着我的话去做,至少能让项家再兴旺三代。”    “我不成,我要是着调,也不会今晚在这儿遇上您了,您还是找别人去吧。”她才没有兴趣为了什么家族荣辱,姓氏兴衰而当那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蜡烛。何况这件事一听就没那么容易。    “唉,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看来,天要亡我项家啊。”    声音渐收,若宁眼前一暗。    等到再睁开眼,天光已经大亮,房门锁的好好的,又哪里有什么白胡子老头。    若宁看着眼前那张被香火熏染得发黄的画像,不禁思量:昨晚的一切,只是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