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率部强渡寒雨连江,弃舟登岸,沿途各郡郡兵纷至沓来,汇聚于御旗之下。
旌旗蔽日,刀枪如林,战马嘶鸣,兵力已近十万,绵延数十里,不可谓不雄厚。
阴雨连日,道路泥泞不堪,给行军带来了极大的不便,考验着梁军将士应对恶劣环境的能力。
战甲被雨水浸透,渗入肌肤,在春风的吹拂下,便是刺骨的凉意。
时而有人稍现战栗,或是咬紧了牙关,然而他们仍然在前进的脚步,默默诠释着什么是精兵不屈。
一路所过水村山郭,往日的田园诗情远去、画意亦失淡然洒脱与恬静。
农户紧锁院门,足不出户。
集市店家闭门停业,穿街走巷的卖货郎无处觅踪迹。
往日文人雅聚的酒楼,也退去了激昂文字与喧闹,与周遭的一切一样,黯然失声。
城门紧闭,城内戒严,城头加强了戍守。
大兵压境,大战将起。
沿途州郡,无论官员,兵将,还是普通百姓,皆被阴云笼罩心头,苦闷不堪。
这些变化,无不映入梁帝眼帘,他的心中更是清楚:
十年太平,莺歌燕舞,男耕女织,已令大梁上下很不习惯战火重燃。
一时接受不了,也只能慢慢适应了。
止戈是不易的,至少在打痛北虏之前是绝无可能的。
否则,即使南梁愿意以捐输换和平,在野心膨胀的北虏那里,也是求之不得的。
战虽痛,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却是别无选择的必由之路。
梁帝晃晃头,摒去万千思绪,揉揉眼,不去看战争疮痍。
他打起精神,勉励诸营将士克服困难、加速行军。
哪怕早至一刻,爱将萧锋及其所部将士,也将多一分避免战殁的可能。
援军早至,大梁才有转败为胜的希望。
无暇再去理会城乡阡陌间的落寞,梁帝硬起心肠督军雨中急行。
他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此刻的萧锋,已到了不得不亲自上阵的地步。
激烈交战已逾三日,在两倍于己的北军不间断地猛攻之下,萧锋所部将士已是伤亡过半。
在他的计划中,阳城方面的一万兵马应该已然进驻睢陵,萧绍瑜的安全便有了保证。
所部将士所付出的牺牲,是值得的。
然而战至此时,军中尚能再战的将士也接近体力枯竭,突围已成奢望。
与其憋屈地死在追杀的惶惶归路,不如绽放生命最后的华章。
悍勇无双四十载,南梁战神萧锋,作出了有着他鲜明印记的决定:
“凡能提刀登马者,皆随本将冲击北虏中军,誓斩虏将杨彦超!”
无惧近在咫尺的北虏悍卒,花甲老将火爆依旧。
纵烈马、挥重槊,扫北虏、振军心。
一骑绝尘,万军丛中誓取虏之上将。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气概犹在,可吞山河。
将为兵之胆,在萧锋亲冒矢石和豪言壮语地激励下,萧部将士重燃斗志,焕发新力。
纷纷摆脱当面之敌地纠缠,紧随主将的蹄印,无视两翼之敌,直冲虏之中军。
杀声震天,气势如虹。
“杨贼,躲在阵后算什么英雄,你就如此畏惧老夫么?
无胆之辈、宵小之徒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