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并不在意图案,伸手打开那方匣子,里面是一枚造型精美的木制马车,只不过这透着贵气的马车载着的是一个衣着褴褛佝偻着身体的糟老头。按照匣子摆放的位置和方向来看,马车是从这间屋子向外驶出的,老人嗤笑一声,叫众人里几个伶俐的后生去其余三个墙角翻找看看。不多时几个墙角各自又发现了方匣子和小马车,老人接过手里便将木匣随手扔在一旁,细细端详起小马车来,这三辆小马车驾车的分别是一个老婆子,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三者皆与第一个发现的老头相同,身上的衣服和布条相比好不到哪儿去,只是小男孩小女孩动作身形更加活泼张扬。四者面部无异,却仍是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拿在手里散发出丝丝的邪气。
老人在自己身侧的衣袋里拿出一块大红布,撤成四块,分别包住这四辆小马车,单手抱住,另一只手拉起小女孩,对这家的二儿子说:“我把这玩意儿拿走回去供在堂子里,你家也就没事了。你们也赶紧回家吧,砖头瓦片的,大晚上也没人给你动,明儿早再来拾捣儿吧。”“这事就交给您老了,还请您多费费心,赶明个儿我上集上给您整点好嚼口送您家去。这砖头啥的这两年可值钱了,我码好了再回去。仨儿,送送你翟奶奶,天黑路硬可别磕着碰着。”
初春的内蒙总是爱下雪,夜风乍起却吹不散头顶灰白的云,一阵冷过一阵的风夹着空气里的沙土,打着转的滚动,吹着行人的脸,使其每一个毛孔里都有一颗风沙,这张风沙做成的面具就此镶在人们的脸上。93年的内蒙农村,没有路灯没有电线,也没有信号,当时的那里,是文明的沛雨甘霖浇灌不到的原始沙漠。
那孩子将老太太和小女孩两人送回家后就急急忙忙地返回老瓦房那边,老人催促小女孩赶快睡觉,自己来到堂子里将那四辆小马车放在香案上。内蒙出马仙家,大体同寻常人家没有两样,都是一间大院子,坐北朝南一间大正房,里面开内门,分成三间并列的小房间,中间一间进门处就是一方大灶台算作厨房,左右两边稍大的一间砌着连接东西两面墙的的大火炕,睡觉时是卧室,其余时间就是客厅。晓得那间放着一张大铁床,就是平时家里来客人使给客人住的客房了,东厢房存煤和稻草,南面不建房的时候就搭个驴棚马棚牛棚,西厢房也不住人,就是放放杂物。出马仙家的西厢房就是平时给人看香的堂子了。
老人放好小马车,又重新给供奉的几尊神像上好香才转身出了门。夜里,山风呼啸,吹的窗框都好像是要裂开了一样,但屋里却暖洋洋的,炉子里的柴火烧的噼啪作响。这两人睡的倒安生,不过西厢房那边却有人要生事。午夜正是寒冷的时刻,只听一阵咚咚的鼓声从远处传来,并不见有什么人出现,可这声音却越来越大,仿佛有人朝着这边越来越近。随着鼓声变大,四辆马车活了一般疯也似得冲下香案,向着门口飞驰过去,可距离门口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前行了,好像那里有一张网罩在哪里,马车上的小人见此情形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向驾车的小马,一边又破口大骂,尽是些难听的污言秽语。不知鼓声响了多久,当天空微微做亮以后,鼓声戛然而止,似是放弃召回这四辆精致的马车。
到了六七点的光景,老太太家的大门又突然乒乒乓乓的响起叩门声,这声音可没有往常叩门的客气意思,细细听来,那叩门的人嘴里还在嚷嚷着“都死啦!都死了!老瓦房那边的人都自杀了!”听真切后老太太腾的就在炕上坐了起来,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