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慧娘面现迟疑,一只手下意识地捏紧了面前的试卷,似是委决不下,好一会儿后,摇了摇头:
“罢了,我这里先等一等,还是先瞧瞧别的试卷罢。”
左伸便也没再多言,再度清嗽了一声,伸手便要揭开面前第一份试卷的覆纸,却不想,一只满是皱褶的手倏地便探进了视线。
他怔了怔,旋即便认出了那是谁的手,无奈地抬起了头:“淮山老,何必如此性急?再等一时竟也不成?”
那按住试卷的正是刘峤。
此时,老夫子满脸堆笑,腆着脸往他跟前凑了凑,道:“老夫这儿就这么一张优等卷,贤侄你看……”
这一声“贤侄”直叫得左伸眉毛抽动,练了好些年的养气功夫差一点就要破功,憋了好一会儿后,他方才捏着眉心道:
“淮山老,此乃书院,并非竹山堂,您老还是用着学里的称呼为好。”
左伸的业师与刘峤有几分渊源,论起辈份来,左伸还真就是刘峤的子侄辈,二人私下里亦常往来,那竹山堂便是左伸的书房。
“老夫知道,老夫知道。”刘峤一面说话,一面便偷偷地将自个儿的卷子盖住了原先的那张。
左伸脸上的神情险些便绷不住了,却也不好当真对着个长辈摆脸色,一时间眉毛抽得越发厉害。
“堂长,就先瞧淮山老的罢。”
林淑英出声解围,复又冲刘峤做了个请的手势:“您老先请。”
“哎,还是林丫头好,又乖又懂事。”刘峤没口子地夸了起来。
林淑英哭笑不得。
她在学生面前素来威严,此时却被人唤作丫头,这要是被学生听了去,往后她还怎么教书育人?
左伸也是怕了这老头儿,见林淑英并不介怀,忙告了个罪,便先行拿起刘峤的试卷,揭开了覆纸。
真是……干净。
此乃左伸看到试卷第一个感受。
整张卷面干净整齐,一行行、一列列有若刀削一般,无一字错位,而那字迹则如簪花,约束于整肃的行列间,通篇看去,有种难以言喻的美。
“字者,言志、立心、记春秋。”
整张试卷,只此一语,从第一列到最后一列,写着的,说是同样的一句话。
唯一的区别便是,每一列的字体都不一样。
从第一列的上古商金文,到大篆、小篆,再至隶、楷、行、草,依序排列,而最后六列,则是如今已经很少能见到的六种异体字。
“此字可是‘竹书’?”
身畔忽地传来一道语声,随后,一根修长的手指便点在了卷子的倒数第六列。
左伸吃了一惊,一扭头,却见几位夫子不知何时竟已全都站在了他的旁边,正一个个伸头巴脑看着那张卷子,目中俱有惊艳之色。
不说其他,单只这一笔字,便足以当得一个甲优了。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