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
天色已暗,锦舍已然点亮了火烛,照得大门前的人影,隐绰斑驳。
大门一旁,上面一张红底黑字的大报,写着的是锦舍今日的节目报单,晏春的名字又不在上面,围着的人忍不住低骂两句。
又想着来都来了,就进去坐坐,碰碰运气。
听说,晏春老板无事,偶尔也会在台子背后唱上两句,这便也就行了。
没有晏春老板的节目单,通常人都会少些,稀稀拉拉,懒懒散散哼着小调,嗑着瓜子儿。
锦舍一角。
姜韶描完最后一笔,手里的石黛往后一掷,又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指腹打转两圈,轻轻抹在了施棠露的唇上。
望着眼前的美人,姜韶笑道:“这便成啦。”
施棠露睁开眼,铜镜里的她好似跟往常不一样了,不一样的发髻,不一样的妆容,好似连脸都不一样了!
施棠露抬手抚过脸颊,“萃喜,你快看看,我好像换了张脸......”
“......娘子......娘子”旁边的萃喜眼含热泪,激动得要说不出话来。
施棠露见她如此,更加焦灼,奈何她看不见自己的脸,铜镜又不甚明晰,模糊土黄的,施棠露有些急躁。
姜韶对风禾道:“将你的软剑拿出来,给施娘子照照。”
风禾点头,将腰间的软剑抽出来,反手拿着,剑尖指天。
在姜韶的眼神示意下,施棠露踱着碎步走向银剑。
软剑里站着个人影,乌髻高悬,簪明艳小钗,如雪白皙透光的肌肤,眉长弯弯向下挑,似一片狭长带峰曲折低头的柳叶,脸颊好似修长了,脸蛋好像也小了,最最突出的还是秀丽小巧鼻尖底下的那张,写满了娇艳大方素红得体的唇。
修长延颈,柔情绰态,一袭被修改过的丁香色裙衫,渐透淡光的同色长披,盖住了香肩似雪,衬出了颌颈之修美。
施棠露怔住,难以置信般,一一抚过脸庞,“这......这真的是我吗?”
“那是自然。”姜韶瘫坐在小塌上,高度集中的精力已经让她有些疲惫。
萃喜擦了眼泪,看了看长剑里的影相,又对施棠露道:“是的,娘子,这里面的小相就是娘子,就是娘子啊。”
施棠露似终于确信了般,回过身来时,已然眼含泪光。
“本以为裁衣着色已经是不得了的手艺,没想到妆容才是小姐的神来之笔,请小姐再受施棠露一拜。”说着,施棠露跪地伏身。
萃喜也跟着跪下,咚咚咚地给姜韶磕头。
“诶诶,谢就好好的谢,磕什么头。”姜韶连忙将人扶起。
施棠露萃喜两人哭完了笑,笑完了哭。
到了上场之际,姜韶又给她重新上了妆,唇色也从之前的深红若枫,改成了馥郁的酒红之色。
双臂再搭一条鹰背檀灰的披帛,行走间,一步一停,摇摆的裙角似一只兀自在翩翩起舞的淡紫天鹅。
悠扬沉稳的曲乐响起,舞台中央的白纱幕布后,有人影缓缓出现,随着曲调的变换,缓慢挺拔的人影,开始翩翩起舞。
幕后人沉浸在曲乐的开合里,台前人目不转睛盯着那道不断变幻出千万种优美的身姿。
渐渐地,小调开始变得悲伤,幕后的人影,好似没有了灵魂,只余木偶般的躯体在任风儿涤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