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容的手最终还是落在他眼角红痣上,她温柔宽慰道:“李阳,你是不是还想要回追月?”
“要是要的回来的,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哄好谢氏的郎君便可。”
“那谢氏也很好哄,激一激他便会昏了头,什么都会答应。”
“所以你不要急,也不要绝望,万事有我,我会把这件事办妥。”
“等迈过了这个坎,你还是可以去郊外买块地,牵上你的追月,忙时耕作,闲时拉货。”
“每日看着草原上太阳东升西落,那比什么都好。”
宽慰着宽慰着,她自己也有了一丝向往。
好像她是说过,她会向往这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安逸生活。
但也仅仅只是向往,她是不可能抛却现在的一切,去寻那虚无缥缈的安宁。
所以李阳就替她这么活着吧,好好活着。
李阳从酸痛的肿眼泡中撑起一条缝,缝隙太窄,阿容完全瞧不清楚他眼里的情绪。
看不清楚她就猜。
她猜,李阳心里肯定很想吐槽,高鉴容这个老六哦,都把我踹了,还假惺惺回来救人,肯定是想让我对她感激涕零,让我心甘情愿成为她的万年备胎。
这姑娘怎么就那么茶呢?
雨前的西湖龙井都没她这么茶香四溢。
阿容想着想着,逗乐了自己,她笑道:“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李六那个木头愣子,当然想不出来这么丰富有层次的狗血大戏。
只有她高鉴容才有这些恶趣味。
阿容起身,拿上披风,趁夜归去。
李阳也偏过头,闭上眼,不再想她。
姑臧的夜市同样热闹,不过阿容没心思赏玩。
月移柳梢,灯下黑手,白日都能一言不合打起来,就更不要指望晚上的姑臧城会有多安全。
阿容系好披风,一踏出药馆,便瞧见门口候着多时的安归。
他牵着一匹英气勃发的神驹,望着远处的灯火,神色有些愣怔。
阿容轻唤道:“安归?你怎么在?”
安归回头,背抵着闹市上的灯火,笑容格外灿烂:“阿容姑娘,我来送你回府。”
“特勤怎么会想到送我回府呢?”阿容疑惑。
“是三爷,啊不,是三娘。”
“是三娘说,你遇到麻烦了,我便来了。”
安归不自在摸了摸身边黑色神驹的鬓毛,略带失望道:“但我来时,你的麻烦已经处理好,所以我想送你回府。”
“也只能送你回府了。”
阿容莫名听出了少年情事,想到巨大的代沟天堑,浑身一抖寒。
“多谢特勤,请。”
能有一个免费护卫,阿容还是挺乐意的。
她走在石砖铺造的古路上,心绪飘到追月身上。
安归一直兴冲冲问她有没有喜欢的吃食,问得多了,阿容出神没理,他也渐渐不再开口。
直到一阵哗啦啦的璀璨明光映上夜空,阿容抬头,被满目的铁银花惊艳到。
她愁眉不展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笑意,一簇簇铁花飞溅,将她眼瞳映得格外明亮。
“我如今才知道什么叫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
她侧头看了一眼安归,复又折回去去赏火花,细眉褪去愁意,便只剩下江南的温婉。
温婉得像一场梦,挥挥手就能散掉。
安归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特高兴,他道:“阿容姑娘既然喜欢,可以夜夜都来看。”
“城里的卫队怕是要头疼,我无缚鸡之力,怎么看都像是适合打劫的小羊羔。”
手无缚鸡之力的阿容早上还徒手接马鞭,厉害得不要不要的。
“这有什么,我可以陪你。”安归脱口而出道。
阿容笑容渐渐收敛,她温和婉拒:“禺知太远了,特勤还是别累着您的马,它闹了脾气可不好哄。”
被关注的骏马很有灵性回头,阿容就与马儿对视,笑着打趣:“是吧,可不敢让你受累。”
马儿低头蹭了蹭阿容掌心,又抖了抖鬓毛,似是在附和她说的话。
安归见马兄这般给力,也很高兴揉它脑袋,咧开嘴露出虎牙道:“它不累,好哄,它叫云光,是一匹母马,平时不让人碰的,但它对你很好,它喜欢姑娘。”
阿容不想深聊下去,僵硬转移话题道:“对了,我听闻你们禺知有个关于天契山的传说。”
“是,三娘已经告诉我了,你是想找好马吗?”
安归接着道:“我们禺知就有,我答应送你一匹,但是天契山太远了,哪里的确有天马神驹,可我们已经好多年没登过山巅,里面的情况也是长辈口口相传,具体何解,得去过才知道。”
“真有神驹?”阿容问道。
“以前是有。”安归抚摸着云光的头颅,亲切道:“我们禺知的马就是它们的后代。”
阿容松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多谢特勤解惑,这么晚了,不知特勤在哪处落脚?”
“哦,我就住客栈,西头那边的青草小栈,你有事去那边找我就成。”
青草小栈靠近城门,来往落脚的都是平民或不甚宽裕的小商人。
看来这位禺知首领的义子手头花用也不富裕。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走到了王府。
见到王氏的牌匾,安归恍然回神。
原来就这么点路。
阿容行礼告辞,安归就看着她进府,等人没了影,才一步三回头,牵着他的云光恋恋不舍走向黑夜。
翌日,阿容难得日上三竿起。
外面天光正好,她扭扭腰,伸伸胳膊,沐浴在阳光的温暖下。
突然,眼前暗了下来。
阿容睁开眼,瞧见的就是陈乡一脸幽怨,嘴巴撅得要挂水壶。
她没哪儿惹着他吧。
“陈小哥?”
陈乡重重哼道:“大公子着凉了,都怪你。”
阿容转了转眼珠子,无数槽点在脑海里过了个弯又绕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