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稍早些,越王府中。
钱镠正在后庭里来回踱步,虽显得焦躁,但却眉头紧锁,牙关咬住,很不是滋味的样子。
身旁站着的,只有两个人,顾全武和罗隐。罗隐这时候自然不说话,顾全武呆呆看了半晌,才道:
“王爷,杨行密等人还在大厅等着,真的不去见么?”
钱镠盯着这个假和尚看了会,左右沉思,觉得避着还真不是个办法,索性心一横,伸手一指,人朝大厅走去。
不一会儿,便来到大厅。杨行密此时正端坐在毯子上,悠哉悠哉地喝茶,身边只有三人,两男一女,其中一个一直陪同左右,恭恭敬敬,看起来应该是侍卫。儿子钱传璙正忙着接待。见到钱镠到来,依旧不慌不忙,继续慢腾腾抿着茶,慢条斯理道:
“越王,别来无恙。吴王杨行密这厢有礼。”
钱镠一肚子坏气,看到杨行密这副模样,再加上公然把“吴王”两字说出口,更是有要爆发的样子。
身为吴语区的老大,却顶着个越王的名头,怎么想都不顺畅。反而杨行密,跟吴人没半点干系,却被封吴王,这理上哪说去。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钱镠表面上客气道,“风尘仆仆来到蔽地,贤弟莫非有要事?直接差使前来便可,何必周车劳顿。”
“要事谈不上,但也刻不容缓,所以亲身前来以示重视。更何况,良久未见,对钱兄甚是想念。这是犬子杨渥,犬女杨芝。”杨行密不慌不忙说着,顺便介绍自己身边的两个子女。
“果然是将门虎子。”钱镠不痛不痒地夸了一番,道,“既然是要事,此处也没有外人,贤弟不妨有话直说。”
“唔,不急。”杨行密这时候却故意摆了摆手卖关子,“既然来了,钱兄如若有空,叙旧一番也无妨。”
说着一脸奸笑,朝后一鼓手,那名侍卫旋即点头应会,从囊中掏出一贯铜钱。
钱镠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表演,摸不着是什么门道。不过,用脚底板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
仔细看去,杨行密手中的钱,与一般的贯钱不同,这些铜钱用的是一条较粗的麻绳串起的,看起来结实牢固。
“钱兄,这是我们淮人最近摸出的门道,用此麻绳穿钱眼,不仅牢靠,而且容易取出。民间借以此法,再不必担忧丢钱之事。虽然只是小技,不过钱兄心怀百姓,所以还是想献给钱兄,推广至吴地。”杨行密缓缓解释道。
钱镠一副很无语的样子,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是罗隐率先反应过来,这是拿钱镠开涮呢。
“我们淮人,个个都会穿钱眼。”见钱镠不开窍的样子,杨行密摇了摇头,继续道。
钱镠这时终于愣神过来了,脸色青得难看,但不一会儿,好像想到了什么,强压住怒气,堆笑道:
“难得贤弟有心啊。说起来,为兄也有一民间奇巧,贤弟不知可愿一睹?”
这下轮到杨行密不知所措了,沉吟片刻,还是没底气道:“还请钱兄有劳。”
钱镠命手下传了轿子,众人慢悠悠地来到一处城郊,此时正值盛夏,四周草木茂盛,一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十分赏心悦目。
其中,一排杨柳树整齐地列在官道两侧,如士兵一般挺立。看得出来,钱镠对城市规划做的很有一套。其中,不时会看到几个工人,正在给杨柳树修剪枝叶。
“贤弟你看,这一排杨柳,整齐有致,但是到了夏日,难免枝繁叶茂,碍住马车去路。所以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有人过来砍掉梢头,置于根处。一来赏目,二来又供给了杨树养分,可谓一举两得。”钱镠十分热心地介绍道。
杨行密脸色开始难看起来。
“我们江南民间,个个都会斫杨头啊。”钱镠乐呵呵说道。
“甚巧,甚巧。”杨行密一边应和着,一边憋着想招。
唔,有了!
杨行密忽然眼睛一亮,看了看钱镠左右,道:“早就听闻越王身边能人辈出,文人数不胜数。不过现在世态纷乱,更需要通武之辈。小弟惭愧,今日带来一个亲卫,喜好施展拳脚,平时鲁莽意气,连小弟有时都很难管住。不知钱兄身边,可否有人与之一较高下?也好煞煞他的锐气,回去可以老实一点。”
说着,就搭着肩膀把身边的侍卫推出。
对这个侍卫,钱镠想不认识都难。李神福,淮南第一勇士,杨行密手下头号虎将,平时给他使过不少绊子,甚至还生擒过自己的心腹顾全武,这种人简直是煞星一样的存在。
见到李神福挺身而出,顾全武刻意退了几步,躲得远远的。想当初自己带着五千人想去欺负人家,不仅没搞成,被对方几百人杀得自己狼狈不堪,自己还被人家活捉了,这往事他一生都得有阴影。
惹不起,惹不起。
这种非人一样的存在,除非能叫到李存孝,否则派谁上不都是碰一鼻子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