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一分钟前夏墨还在想如何抽身,现在的他就巴不得一棍子夯到宋伊脑袋上,然后把她打包丢到船上送回市里。
请问她在口出什么狂言?
是学心理的人都这么造作,还是因为宋家的家教清奇?
还是说在门口吹风的半个小时里,她受到了什么莫名的刺激?
估摸着是夏墨的表情太过无语。宋伊耐心解释了半个小时中她的所见所闻。
是个人都能感觉出这个村的行事风格有问题。
“难道你没发现么,从我们走进这个卫生站开始,开车送我们进来的那个人,就没了踪影。”嘴上说着去停车,却一去不返,那会儿宋伊就隐约感觉有些问题。
从村外看,这个村子似乎很小,可实际进村后发现不止远瞧那般。卫生站的位置感觉并不在村子中心位置,甚至可能还在外围区域。卫生站前这棵树尚且是这样三跪九叩来往祈福,真要到村最深处,怕是另一番景象了。
层层叠叠,堪比套娃。
确实让人有些好奇。
“我认路,咱俩可以步行离开。”夏墨直接否决掉宋伊想要进村的想法。
在没有出现实际性阻拦人的行为之前,夏墨更愿意把那人的离开当做劝退。
“万一迷路呢。”宋伊反驳,转头朝通往村子更深处的那条路望去。
“尹香琴那帮人说过,今天是族长儿子的婚宴,来都来了,索性去一趟,成与不成,多少都能有收获。”说的难听些,死也死个明白。
夏墨凝视宋伊的背影,神色由无语转换到无表情。
先前在江楼客栈时,夏墨见宋伊还稍显冷静,想着她或许是事不关己。现下到了山村,状态反倒逆转,成了个往前莽的愣头青。
怕离开时迷路,她就不怕走到里面迷路的更厉害么?
他无法判断她究竟是个人英雄主义作祟,还是纯粹被好奇心驱使行动。但她被这座山以及这个村子的氛围所影响,是无误的。
更要命的是,夏墨无比清楚,以他与宋伊两人之间那浅薄的几面之缘,她执意要去的话,他劝不住她。
且但凡出现意外,不论是事发,抑或事后,他和宋伊九成会陷入截然不同的境地。
一个私生子和一个独生女。
那么预想到的结果是必然的。
事发时,他坏,她更坏。
事后问责时,他坏,她好。
宋伊与他并不在一条船,她可以自由高飞,宋家的底气使她被给予多次试错的机会;夏墨不同,从言老太太默认闫昱韬在暴乱那夜肆无忌惮,从他可以被舒心叫来帽儿山,他的存在就如同天平,成败由命全凭运气。
真死在宁城,保不齐还会被说是落叶归根,与父亲家好聚好散。
尽管夏墨本身并没有多想依赖于父亲,自邓晓语那事之后选择一点点撤出,但不得不承认一个扎心的事实就是——在父亲的家族里,最不缺的就是孩子。
他是半个外人,能选的,只有自保。
话又说回来,这一切的猜测都建立在他们能全头全尾离开帽儿山。
凝视宋伊的眸光愈发深沉,夏墨神色也不似刚来那两日,待人友善礼貌的面具仿佛裂出缝隙,缝隙中能窥见几分他的卑劣。
忽然感受到一股视线,夏墨挪头,发现是在卫生站靠近门口的走廊窗户附近的位置。对方闪的很快,不过夏墨还是捕捉到了一些被光倒映在走廊墙面的影子。
直觉告诉他那个人还在,只是稍微躲闪,避免与他正面接触。
卫生站里的人?还是来卫生站取药的人?
……
宋伊如同被下了魔咒似,目光一眨不眨。被人从暗处窥伺的夏墨感觉并不良好,开口打断她不切实际的联想。
“所以你是打算...在一个门对门户对户,人堆里随便指两个人大概都沾亲带故的村子里,掀起什么动静?”
被泼了冷水的宋伊回身看向夏墨,只见他动了动那包扎好不久的胳膊。
“两个弱者,自保是最好的。”
那瞬间她仿佛有种预感——在他眼里,自己算半个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