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乐拗不过妹妹，让绫律一个人训练那些新兵的话，他又担心那些新兵的身心安全，绫律不会体罚战士，但这并不代表她的训练方式就是普通人能够承受得了的韩乐曾经想和绫律学学，于是，在把后续安排告诉了刘诗雨副营长之后，三人向刘军长借了一辆风六轮驱动越野汽车和一个认识路的战士争取在中午饭之前赶到肖家村。

“韩乐同志、韩月同志、绫律同志，我们马上就要到肖家村了，”越野汽车快速驶过一个废弃的加油站，驾驶座上，脸上长着几颗青春痘的小战士指着前方的一座梁桥说道：“过了这座桥，再往前开四点五公里就可以看到村口的传达室了。”

“这个地方真原始呢，明明那么靠近大城市的说，”韩月趴在窗户边上，用手指抹去玻璃内侧的水雾：“除了那几座信号塔和这条柏油公路，我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什么人类活动过的迹象呢”

隔着车前窗，韩乐看着两边飞速后退的树林：“因为这片地区以前是自然保护区，不过后来因为保护的过头，数量大增的云豹就经常跑下山来偷老百姓养的家禽，有几次还差点把人咬死了，然后迫于网络上的舆论压力，为了居民的人身安全，当地政府派了一个排的武警上山，用了两个星期的时间把周边地区的云豹都抓到动物园里关了起来了。”

“那些伤了人的云豹怎么样了？”韩月问道：“我听说对待伤害过人的食肉动物需要进行安乐死。”

“这我就不清楚了，”韩乐耸了耸肩。

“其实，这些网络上说法都不怎么准确，”小战士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整理记忆：“我老家就是这里的，当初那个所谓的伤人事件根本就是夸大其词，成年云豹体长不过一米，还没有一些大型家猫大，怎么可能差点把人咬死！我从小到大听过的最严重的也只是手臂被抓破而已，而且还是因为那个人主动挑衅的。”

“那政府组织人手把这片地区的云豹全部抓回动物园也是假的吗？”韩月问道。

“不，这件事情是真的，不过不是因为伤人，而是因为云豹喜欢捕杀散养的家禽而已，”小战士轻笑一声：“而且云豹很怕人的，小时候我伯伯曾经从山里捡回来一只受伤的云豹幼崽，差不多就跟趴在韩乐你脑袋上打瞌睡的这只小猫差不多大，养了一个月，等伤好的差不多了，就送到动物园去了。”

在这之后又聊了十来分钟，韩乐他们终于看到了那个在门口挂着“肖家村传达室”木牌的红色砖瓦房。

“好了，接下来的路你们自己走吧，我去把车停到制定区域，”小战士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车门：“还有，我一般都会呆在村中心的营房，如果你们需要提前回去的话就去那里找我就行。”

“辛苦你了”韩乐笑着招了招手，对方也从窗口伸出手来回应。

“对了，哥，你知道今天凌晨爆发战斗的地方在那里吗？”韩月窜上传达室的屋顶，手搭凉棚，踮起脚尖四下眺望。

“额，那个，你等等啊，我去找个人来问问…”尴尬的挠了挠脸颊，黑发少年跑远了。

闲的有些无聊的韩月轻巧的坐在屋檐上，任凭清爽的山风拨乱拨乱自己的一头橙发，悬空的两条腿不断的交替摆动，而在韩月右下方，绫律熟练的点开手腕通讯器，从自己还没有读过的书中选出一本看了起来。

几分钟过去了，韩乐还没有回来，不过韩月却一脸好奇的凑了过来：“呐，阿绫，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啊？”

绫律没有说话，只是将显示屏上的书名一栏展示给了橙发女孩。

“大自然的分形几何学……唔……几何我知道，但是分形是啥啊……”韩月挠着头发，不解的问道。

“相似的结构以非整数维形式充填空间的形态特征，即是分形，”从绫律的嘴里吐出来了一串韩月认识却理解不了的词语。

韩月歪着脑袋，用一个高一学生应有的知识储备量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无奈的发现自己完全不能理解绫律刚刚的解释。

“额……算了，我还是不打扰你看书了。”

“这样啊，”绫律淡淡的说了回了一句，之后便又继续阅读起来，直到韩乐回来之后，她才关掉通讯器的显示屏。

，等到韩乐三人抵达战斗现场的时候，刚刚结束一个上午工作的侦查人员们正在整理证物袋。

“你是韩乐？就是团指挥部在电话中说的那个从第三基地过来的人？”即便通过刘振南亲自签发的电子身份标识确认了韩乐的身份，但负责本次战场勘验的张卫对于眼前这个留着平头的黑发少年实在是什么信心，更别说这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不仅身后跟着两个年纪更小的女孩子而且手中还抱着一只小猫！

“喂，这位大叔，如果你对我们的年龄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啊！”韩月注意到了这个中年男子投过来的带着质疑的眼神，顿时气势汹汹的瞪了回去。

“对了，我还不知道您是如何称呼呢？”韩乐一个错身，横在了妹妹和张卫中间，笑着向张卫伸出了手：“我叫韩乐，身后这个橙发女孩的名字是韩月，旁边的蓝发女孩则是绫律。”

“张卫，第三基地市公安厅侦查一科科长，”中年男子简单的和韩乐握了握手：“负责四零三案件的现场勘验工作。”

“那么，张科长，能否把目前的进展和我们分享一下呢？”韩乐笑着问道。

“和你们说说也行，不过你们可不要随便打扰我们的工作，”张卫没好气的的看了这三个小屁孩一眼，随后打开电脑，将目前为止收集到的证据线索都调了出来：“这些袭击军队驻地的人肯定事先就制定好了计划，现场很干净，除了一些脚印、机油和金属碎片之外，我们没有发现任何残留下来的线索，就连一根毛发都找不到。”

“那些脚印……”韩乐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照片上的脚印：“张科长，方便把脚印模型拿复制一份给我呢？”

“没问题，”张卫挥挥手，让助手去复印一套脚印模型：“不过你要脚印模型的复制干什么？那些脚印我们已经检验过了，除了比普通人踩下去的脚印深一点之外，完全没有任何可用的信息啊。”

“这就涉及到我跟刘军长之间的约定了，”韩乐身体前倾，笑着看向这个和他只隔了一张桌子的中年男子：“张科长，你确定要知道？”

张卫尴尬的笑了笑：“既然是韩乐你跟刘军长之间的秘密，那还是算了吧。”

期间又说了些有的没的之后，脚印模型的复制品终于被交到了韩乐手上。

“那么，我们就不打扰张科长的工作了，”没有询问其它的线索，韩乐在要了脚印模型之后就很干脆的带着两个女孩离开了。

“科长，那三个人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啊？”张卫旁边一个拿着证物袋的女侦查员疑惑的问道：“不是说是来调查战场的吗？怎么只要了脚印模型就离开了？”

“你问我，我问谁啊，”张卫白了一眼身边这个比他矮上一个额头的女侦查员：“别说那三个小孩子了，我交给你的物证拿去实验室化验了吗？”

“那，那个，因为液用完了，而硫酸铜又还在送来的路上，所以暂时没有办法做蛋白质检测……”女侦查员躲开张卫直射过来的目光，心虚的眨着眼睛。

“可是我怎么记得实验室里硫酸铜还有很多呢？还是说，因为某个女侦查员今天起得有些晚，导致她没有足够的时间去配液？”张卫玩味的看着因为紧张而不停咽口水的女侦查员：“吴曦，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对不起，张科长，我下次再也不赖床了，”名为吴曦的女子低着头，声如蚊蚋。

“不过我也的确很好奇，那个韩乐大老远的跑过来，就是为了这几个脚印模型的复制品？”张卫轻哼一声：“那小子绝对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们！”

和张卫告别后没走几步，韩月就一把拉住了韩乐的衣领：“等等，你不是要调查现场吗？为什么连线索都没看完就要回基地市？”

“因为我已经看到了足够的证据了啊，”看到两个女孩一脸迷茫的神色，韩乐笑着耸了耸肩：“你们两个在地上用走路的方式留下一个脚印，然后和我手里的脚印模型对比一下。”

“这有什么……哇！”韩乐用力在地上印下一个脚印之后，按照韩乐说的将两者放在一起对比了一下，随后橙发女孩便长着小嘴惊呼起来：“模型里的脚印前脚掌的部分很清晰！”

“没错，”韩乐摇了摇装着脚掌模型的证物袋：“人类在行走的时候主要依靠前脚掌和地面之间的摩擦来推动身体前进，所以正常人类在正常环境下留下的脚印的前半部分肯定会比较模糊，可是这个模型里的前脚掌太清晰了。”

“所以，这个脚印不是人类留下来的？”蓝发少女轻声问道。

不，绫律，这些脚印应该是人类留下来的，韩乐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对于韩乐话语中的这些前后矛盾的地方，韩月歪着脑袋表示出了不解。

“韩月，你知道人造器官技术吧，”不知为何，黑发少年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沉重。

“知道啊，”韩月得意的竖起一根食指摇啊摇的：“电视上还报道过了呢，说是国科学家成功的研制出了人造的机械心脏，可以替换掉心脏病人的心脏，而且还和原器官一样的好用！”

“那么，你想象一下，在人造器官可以完全取代自然生长器官的前提下，如果一个人面临了超出他能力范围的财务危机，而正当他走投无路的时候，突然有人愿意高价购买他体内的健康血肉器官，并免费为他换上一个机械器官，这个人会怎么办？”

“可是，即使换掉一两个器官也没什么的吧，主体还是他自己啊？”

“可是换到身体里的机械器官是可能存在瑕疵的，而对方只承诺了免费换，可没承诺免费修，”韩乐冷笑一声：“为了筹集到足够的金钱维修身体，这个人势必需要去找人借钱，而因为器官买卖是不合法的，他不可能跑去银行说他需要贷款来给自己体内的机械器官进行维修，于是这时社会上的那些非法的高利贷就成了这些无依无靠的人唯一的指望，但要知道，卖高利贷的家伙可不会是什么好人，为了还高利贷，这些受害者们不得不再次贩卖自己体内的器官。运气好的人可能第一次换到了质量好的机械器官，成功回到了正常人的生活，但一些运气不那么好的可能就会陷入卖器官还钱借高利贷维修身体卖器官还钱借高利贷维修身体这样的怪圈中，直到全身上下被换的就剩下第一性特征和大脑为止。”

“……哥，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听完老哥的叙述，韩月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头择人而噬的怪物在朝自己张牙舞爪，情不自禁的握紧了双手：“这个世界上不会存在这么没有人性的做法的吧……”

绫律眨了眨眼睛，好奇的问道：“那些卖器官还钱的人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沦为地下势力的忠诚的死士呗，”韩乐无所谓的摊了摊手：“文明点的势力会在脑部植入一些可以远程遥控的指令，而不喜欢麻烦的就直接往他们身体里面塞进去唱歌炸弹，敢不听话就是死无全尸的下场。”

“哥！既然你都知道这些，为什么不把这些事情告诉李康市长他们呢？！！”韩月抓住韩乐的肩膀来回摇晃：“为什么要让那些坏人逍遥法外啊！！”

韩乐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把这些事情告诉李康市长他们，然后呢？

上一世，第五基地市在发现这种买卖人体器官的地下黑市之后立即组织武装力量展开了清扫行动，数十个大小头目被当场击毙，上百人在随后的审判中被判死刑，可是结果呢，因为犯罪分子在被捕之前将所有换过器官的人的信息都散布到了网络上，无数家庭因为一方接受不了自己的另一半是人类和机器的混合体而选择离婚，上万人因为自己体内的机械器官而被公司开除，整个第五基地市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而这种混乱在末世里是致命的，在随后发生的几次尸潮的冲击下，仅仅一个月不到，偌大的第五基地市就没剩下什么东西了。

这种地下器官买卖牵扯到太多的人了，韩乐本想在想到合适的解决方案之前对基地市高层隐瞒这种事情的，可是现在看情况，如果继续隐瞒下去，恐怕就要出大问题了。

“期望李康他们不会让我失望吧，”韩乐一边被妹妹以甩出残影的速度摇晃身体，一边仰着头想道。

“牛钟！孙武！你们真是再让我失望了！！”市长办公室里，李康指着两个局长的鼻子劈头盖脸一顿骂：“要不是我今天中午一时心血来潮，自己跑去买超市买凉菜的话，你们几个是不是还要打算把我一辈子蒙在鼓里？！！”

“市长，我们其实也是有苦衷的啊，”牛局长抹了抹胖脸上的白毛汗：“我跟开发商催过好几次了，可他们一直说手续还没有批下来，让我再等等，我，握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有没有办法你自己心里清楚！！”李康瞪了牛局长一眼，但就在他打算继续对两人对展开批评教育的时候，放在他桌上的黑电话响了起来。

“市，市长，那个，电话……”孙武颤抖着伸出手，指着办公桌上的那部不断作响的黑色电话说道。

“不用你们提醒！我知道！”李康扫了一眼电话显示屏上的号码，随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等到自己的语气平和下来之后才拿起了电话。

“喂，韩乐，我是李康，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喂，李市长，我现在方便吗？我能问你个问题么？”电话里传来少年有些稚嫩的声音。

李康扫了一眼站在他面前发抖的那两个局长，随意的挥了挥手，后者如蒙大赦，飞快的逃离了房间，落在后面的那个在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带上大门。

冷冷的看着自己这两个不争气的手下，李康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韩乐，有什么事你就问吧。”

“是这样的，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第三基地市存在中等规模的地下人体器官交易市场，买家从按照自己意愿行事的卖家那里用不菲的价格买来卖家自己身上的健康器官，并免费替换上可能存在瑕疵的机械器官，不过因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所以即便已经有上万人通过地下手段用自己的器官换取了金钱，这种事情也都一直没有被官方发现。李市长，如果第三基地市存在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做呢？”

“……韩乐，你的意思是，第三基地市存在非法的交易链？！”李康拧着眉头，脸色变的前所未有的严肃：“为什么现在才把这种事情告诉我！？！！”

电话的另一头，韩乐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李康市长，您冷静一下，”韩乐试图劝说李康稍微冷静一点，但他的下一句直接点燃了火药桶：“没错，我的确早就知道存在这种人体器官买卖的市场了……”

“你说什么你……”李康猛的站起身来，怒目圆睁，“嘭”的一巴掌拍在实木桌子上“个混蛋你知不知道这种交易会害的很多人家破人亡的”

“您冷静一下，听我说完啊……”韩乐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的“人体器官买卖的危害性我自然清楚，但这种波涉及面过广的事件一旦处理不好，整个基地市都可能为此陪葬的，现在可不是什么和平年代，李康市长，您想想，万一犯罪分子将和我们来个鱼死网破，将交易信息全部公诸于众的话……大多数普通人可无法接受每天和自己生活的人是一个机械和血肉混合在一起的怪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