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白至理先反应过来,闷闷地笑了一声:“别的演员也没带我们呀,合作时主要拍楚导的戏,楚导给的合同不设番位。”
唐湖恍然大悟。
“别的演员”是指乔乐仪,一群人刚进门时,黄妈把来客打量一圈后明显松口气,并非见到了想见的人,而是没见到不想见的人才放心。
在影视圈,贺湘和乔乐仪两名演员的人设定位颇为相似,出道时间也相仿,属于王不见王的竞争对手。
只不过乔乐仪出道就是楚鹤力捧的冉冉新星,而贺湘在横店和各个话剧场熬了整整七年才一炮而红,直到贺湘先于乔乐仪拿下金鞍奖影帝桂冠,扬眉吐气而乔乐仪转头投资成立图南影视,曲线自救,这场不见硝烟的大战才告一段落。
两家经纪人斗法斗得正凶那年,唐湖才刚出道,完美错过这场大战,在座的应该只有白至理这个同为艺人经纪出身的最清楚细节。
不过说起她跟乔乐仪拍戏时的番位高低,两人合作时的几部片子,角色戏份要么有明显高低,不能强求平番要么就是楚导的作品,合同上压根不写番位,只参奖时分别报了男女主角。
贺湘是在圈内圈外都受认可的实力派,唐湖仅仅口碑不错,目前还没有镇得住人的奖项,跟他平番属于抬咖,但贺湘既然决定低片酬出演,不太可能买一送一地给福利。
他如果在这部双主角戏里保住一番位置,相当于间接压过乔乐仪一头,实乃扬眉吐气。
唐湖作为出品公司的股东,想守住双主角的番位不难,抬出资本压人就是了。
她理通原委,心里还是在嘀咕:无关痛痒的几个字,有那么重要吗?
“兄弟,咱们将心比心。我们接受这个价格,已经是对当年的恩情结草衔环地报答了,不能连一番位置都保不住,换做是谁,都不会让艺人签这份合同的。”黄妈拍着心房,指尖的水钻美甲熠熠生辉。
“……”
白至理被她的妖娆之气吓得往后抵在椅背上,只想回一句“姐妹你好好说话”。
“黄姐,你少说几句嘛。”
另一旁,贺湘的笑容颇有些无奈。
黄妈同样担心话说重了把人得罪,重新调整表情,立刻变成小媳妇样:“番位当然要结合剧本,看导演和制片人的意思……”
这是向他们服软的信号。
唐湖屏息凝神,静静等他继续往下开条件。
“只有一点要求,贺湘的合同上只要写上第一主角四个字,剧本内容、拍摄包括后续怎么宣传,我们都可以听片方的。”
白至理脱口而出:“那也不行……!”
唐湖一巴掌把他没说完的话捂在肚子里:“我同意。”
听对方的意思,贺湘不会要求增加戏份以突出唯一主角的地位,只要求在合同里贯彻一番地位,这笔买卖怎么想都划算。
黄妈欣赏她这副痛快的样子,当下拍案:“好,至于片酬我也没其他意见,明远别嫌弃我们欠下人情还厚着脸皮拿钱才是。”
他不争名不挣利,就为跟乔乐仪争口气,既然眼下这口气争到了,其他条件都可以松动。
重要事项谈得差不多,接下来便要讨论合同里必须写明的细枝末节。
双方使劲浑身解数讨价还价,贺湘的片酬最终当真定在廉价的八位数出头,一番主角位,在艺术形象不会对真人造成强烈负l面影响的前提下,配合剧组一切要求。
期间,唐湖还试图讨价还价“你都一番了,那片酬999万行不行”,被图南一众按了回去。
贺湘作为演员的敬业态度没得挑,知道剧组时间赶紧,将签合同的事全权授给经纪人便跟导演走了,连私人物品都没带。
唐湖还有些琐事要处理,敲定合同后和一行人先回公司,上车后感叹:“不愧是一线巨星,身旁的人个个不好说话。”
“人家正是不好说话才能成一线,你再看看你。”
白至理板着一张脸接话。
平心而论,他的艺人演着自家公司女主角的戏却降为二番,传出去面上无光,但让双方都满意的结果需要多次协商,我嫁我自己赶着八月开机,时间紧迫。
“那等我跟贺湘一样红的时候,你记得拍桌子和投资方表示不给一番位置不签合同。”唐湖从容地靠着椅背休息,“反正那个黄二禾松口说不干涉后期,至于拍完了怎么宣传,不都是图南的人在处理么。”
合同上的一番,表现在宣传海报和正片字幕里虽然得按规矩来,却可以做一些小小手脚。
观众们近些年去电影院,片头播放演员名单时,前缀往往是“领衔主演”、“主演”和“特别主演”,怎么乍看上去人人都挂着主演名号?
这其实多半就是经纪公司要求的宣传策略,毕竟直白地分出“男一号”“男二号”也太伤这帮演员的玻璃心了。但事实上,电影正片出现演员名时,第一个出现的名字、越靠近屏幕正中的名字或能最先被人注意到的名字,才是绝对主演。
路人看不到哪个演员签了什么合同,却认得宣传照上谁的照片最大、谁的名字最明显,厨戏痞里三名影帝海报都是轮流位,演员表按出场次序排,就是平番共赢的做法。
换做我嫁我自己,可以让唐湖跟贺湘轮流出单人海报,片尾演员表按出场次序排,二番当平番宣传。
只要剧本不改,这就是一部双主角的戏,哪怕签了八番的合同,观众照样认她这个主角。
……
下午六点。
唐湖在图南公司处理完琐事,洗了把脸,驱车前往剧组影棚开剧本研读会。
租来的影棚面积不大,跟真正拍室内戏的布景棚没法比,充作正式拍摄前的中转站,贴着墙角摆了一排放器材道具的箱子。
“贺湘呢?”
唐湖脚步轻快地进门,四处寻找花高价签下的影帝身影,比新婚之夜见新郎还激动。
工作人员正在收拾运往片场的道具,停下动作,指着拍摄棚:“贺老师还在跟导演他们定造型,得再等一会儿。”
“……好吧。”唐湖心下失望,找了间空休息室,打算先独自看看剧本。
台词背得再滚瓜烂熟,也比不上跟影帝真正对一场戏更有感觉,不过贺湘那边的事情更多,也只能耐心等待。
“咔哒。”
又等了两个小时,门口才传来锁舌弹开的响动。
唐湖立刻望向门口:“海报造型已经定下了?”
然而进来的并非贺湘,而是另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是这部戏的男三号,短发染成自然的深栗色,冲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湖姐,没有呢,造型师说还要试十几套衣服。”
“行吧……”
唐湖正在吃晚饭,一包代餐粉和一个苹果,听他这么说便接着将代餐饮料一饮而尽。
男三号同学在沙发上坐下来。
唐湖看剧本看得焦头烂额,不想聊天,但晾着对方也不太好,于是干巴巴地打个招呼:“你是年年”
糟糕,最近事情太多,连同组演员叫什么都忘了。
“姐,我叫年子晗。”
“啊对,刚刚脑子卡住了。”
子晗子晗,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个零零后。
男三号今年才17岁,目前唯一的作品是白鲸传媒出品的网剧主角,播出以后反响不错,恰巧试戏的原定男三号排不开档期,所以被副导演拉来替补,试镜后导演组都觉得可以,便选择了年子晗。
唐湖将桌上的东西归纳整齐,给空杯子续了半杯水:“贺湘忙完估计要到晚上十点了,你要是闲着就陪我练会儿。”
“好呀,在这里?”
年子晗羞涩地点点头,起身听了听门口的动静,将休息室牢牢反锁住。
唐湖就喜欢这种做事干脆的新人,见他两手空空,将自用的剧本递过去:“不在这里还能去哪儿?你看一下第31页那个”
年子晗却没接剧本,反而握住她的手指轻轻烙下亲吻,抽走剧本扔在茶几上。
唐湖觉得指尖被温热的羽毛扫过,全身哆嗦一下:梁编剧写过这段儿吗?
年子晗牢牢握住那只手,大胆地坐近一些。
“兄弟,等等。”
进展到如此地步,演过不少暧昧戏码的唐湖再迟钝也明白过来,这部电影里没有激情桥段,年子晗擅自给自己加戏了!
“……嗯?”
零零后小男生似乎没在听她抗议什么,将脑袋埋在唐湖脖颈间嘀咕:“我可喜欢湖姐了。”
“你先给我住手。”
“没事的,我刚听过,外面的人都出去吃饭了。”年子晗的双手游到她的肩胛骨下方,开始扯某件只能穿在里面的小衣服。
“贺湘不是还在拍定妆吗……”唐湖对那两只不老实的手爪子忍无可忍,铆足全身力气推开他,“我l日l你哥,不要摸了啊!”
年子晗柔柔弱弱地飞了出去。
“咣当!”
他落地时撞到茶几上,刚续上水的餐杯剧烈摇晃,茶水泼了满满一剧本。
“操,这本子我从拿到手里就开始做笔记,上面每个字都是心血!”唐湖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剧本从水里捞起来,“你是竞争对手派来捣乱的吧。”
在我只想专心工作的时候,你竟然想让我睡你?
值此之际,她终于体会到霸道总裁遇见干啥啥不行坏事第一名的纯洁小白花后是何心情,别说觉得此人好清纯好不做作,她现在杀了年子晗的心思都有!
年子晗迷茫抬头,完美模仿了被恶毒总裁虐身虐心的小白花:“诶,不是你让我在这里吗?”
唐湖心痛地逐一检查内页:“……让你在这里排戏,不是让你干这个!我警告你放尊重一点,我们剧组不是白马会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