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依旧没有回答虞卿的问题。

虞卿听人说他只有在骂秦老一行人的时候，才会开口说话。平时不管烈日有多大，这老人都要在这里扫墓。他已经中暑晕倒，被人救下来好几次了。别人怎么劝他，他都不听。

虞卿继续开口，“有个小女孩，她的异能挺特殊的，好像能看见人的魂魄。我想您好好栽培她。”

老人听到这句话，有了反应，声音因为长时间没喝水的原因，如同枯朽的腐木，“能看见人的魂魄？”

虞卿点头，老人说完这句话，低头看着自己女儿的坟墓，“您不用这样安慰我，我知道人死了就是死了。我是老来得女，如果我的女儿没有死的话，她也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教师。”

“我这几日，日日想，夜夜想。想到现在也不明白，我的女儿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能被这些畜生这么对待。”

“我始终相信恶有恶报，善有善报。现在他们得到了该有的下场，我却不知道我女儿的善报在哪。如果她真的能看见魂魄的话，还请她和我的女儿说一句，下辈子坏点也没事。我就是把她教得太好了，所以她连反抗都做不到！”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马骑啊！”

老人一口气把心里所有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声音越说越大，继而猛烈咳嗽，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肝肺都咳出来。老人摆了摆手，“虞小姐，我不配为人师。不用找我了。”

虞卿听着老爷子的想法，却发现自己在生死面前，所有的反驳都很无力。

她思索片刻开口，“您的女儿没有错，您教的也没有错。但是有一句话您说错了。人善被人欺的善是没有本事，马善被马骑是马瘦弱没有脾气。我见过您女儿的最后一面，当时是我为她收的尸，也是我将她带回来的。基地若是没有您女儿的帮忙，秦老不可能那么快下位。”

虞卿带着老人走到了地下室，那地方他从未来过。

他知道他的女儿就是在这里被杀死的，他不忍面对。

“当时您在见到你女儿的尸体时，您应该不知道她还在这里写了字。”

虞卿看向地面。

老头认出这是他女儿的字迹。

上面一行行褐色痕迹的泣血诅咒都是付如芝用血一笔一画写的。她诅咒秦老死无全尸，遗臭万年，死后被人鞭尸，灵魂永远堕阿鼻地狱。

在后面还有一行小字，是用石头刻的。

【不见胜兆聚集，不见败兆逃亡。】

老爷子看着上面的字，坐在地上，苍老的手一遍又一遍摸着。

最后静坐长叹。

虞卿看着他，“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让人帮你把这些字取下来，给您。”

老头摆摆手，“虞小姐，我能见一见那个孩子吗？”

虞卿一愣，“好。”

金二此时还在哄着人吃饭，但是小女孩过分的安静，一动不动，饭也没吃几口，看起来很没胃口的样子。

等到看到虞卿，小女孩眼里才有了亮色。

金二大呼着，“这小崽子，啥也不肯吃哦。我娘的实在养不下去了。”

“哎，这不是那个墓地老头吗？怎么也过来了？老头，你还记得我吗？上次你晕倒，还是我救了你的。”

金二每说几句，就要多一句粗话，听得老头脸都皱了起来。

“小孩子面前不能说脏话。你怎么教育孩子的？”

“嘿，你他娘的，前几日你在墓地骂人，骂得比我还狠呢！”金二口不择言。

虞卿咳嗽两声，做了提醒。金二闭上了嘴。

女孩看着老头忽然开口，用手指了指，“你那有个姐姐。”

金二脸色一白，往女孩身上拍去，“你小孩家家的怎么又说这吓人的话！不是让你不要说了吗！”

虞卿提醒，“她的异能，能看到魂魄。”

金二眉头皱，“那可不就是活见鬼了吗？”

老头声音粗哑问道，“你看到的姐姐长什么样？”

女孩看着老头的方向，眼珠像是真的看到了什么人似的，开口，“是个漂亮的大姐姐。”

接着女孩指了指自己的脸，“她说这里有颗痣。”女孩确实看见了付如芝的魂魄，只感觉是个极其漂亮的女人，但是因为词汇少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跟着付如芝的动作，朝自己的脸上指了指。

下一刻女孩脸色有些苍白，手无力的垂了下来，低头道。“姐姐又消失了，她和我的妈妈一样，来了一会会就消失了。”

“咕——”女孩的肚子叫起来。

虞卿之前和老爷子介绍过女孩的情况，知道她是失去母亲的孩子，老头看着女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放缓了些。

“这个人以后就是你的老师了。好好吃饭，好好学习，你妈妈让我监督你。”虞卿开口。

女孩看着老头，眼里带着畏惧，她天生怕老师，但是听到这是妈妈的话，只能点了点头，妈妈的话不能违背。“好”女孩细细的回答道。

金二听到这面前的老头是个老师，身体都坐端正了些，他是个粗人，没上过几年学，对老师有一种天然的敬意。

“他娘——诶，原来是个老师呀。她叫程暖，现在身体还没好利落，估计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来学习。”金二一边喂着饭，一边在心里想：现在都这个时候了，有必要让孩子读书吗？

金二喂饭的时候没轻没重的，一会儿汤就撒在了小孩子的身上。他大力的帮人擦着嘴，手的力道大，小孩的皮肤完全受不住，很快就红了一片。难得小孩乖巧，要是那些不听话的皮猴子早就吃不下去了。

老人看不下去了，一把拿过碗和勺，开始喂饭。

虞卿转身离开，她知道这付老头现在又有盼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