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缸里倒映出霍青岚的死状,袁韶伸手一抓。原本兀自游得欢快的鲤鱼,摆动着尾巴,扑腾出微弱水花。
有粗布小厮火急火燎地从屋中走出,凑到袁韶跟前:“世子爷,世子妃的东西都搬出去了。至于世子妃的嫁妆,奴才已吩咐人封装好,明日就退回至霍府。”
袁韶回了神,松开手心的鲤鱼,淡笑道:“人都死了,还叫世子妃呢?”
粗布小厮忙垂头道:“奴才失言。”
世子爷憎厌那位失足溺毙的世子妃,外人不清楚,他们这些内院的小厮却看得明白。
世子妃活着的时候,世子爷就不爱去世子妃的屋子,反倒是常在通房那儿过夜。这也就罢了,如今人才死了不过五日,世子不仅打杀发卖了原本世子妃屋子里的丫鬟,还将遗物全都扔了出去。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世子妃嫁入侯府好歹也有一年,世子爷一向温和,在这件事上却凉薄得可怕。
袁韶挥了挥手:“行了,去做事吧。”
那小厮如释重负,忙退了出去。
而江氏自外走进院子,挥退所有下人,看到的就是袁韶发呆的模样。
她抚了抚胸口,走上前去,坐在袁韶身边,笑道:“如今遂愿了,心里可舒服了?”
“遂愿?我早就遂不了愿了。”袁韶兴致阑珊,“若不是为了娘,我也断然不能容忍她活到今日。”
江氏叹了口气,心中难免憋闷。
袁韶是江氏唯一的儿子,去年秋菊宴后,却迫于形势娶了霍青岚。霍青岚小产,她当时想着,不如顺水推舟下点药杀之,对外推说霍青岚不慎小产,气血不足而死,结果这女人竟想方设法躲了过去。
江氏患有心疾,久治未愈。就在霍青岚小产后不久后,她侥幸碰上个游方道士,给她开了副治愈心疾的方子。那方子里有几味药药性凶险,霍青岚主动提出要替她试药,又天天伏低做小。她就歇了原先的心思,索性将霍青岚当个药罐子养着,物尽其用。
如今她陈年心疾已愈,德安回京在即,霍家大房和二房又早已分家,更何况,当时应允孝文帝当时赐婚不过权宜之计。
一年过去,霍青岚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想到这儿,江氏拍了拍他的肩:“这些日子,你就在家好好呆着,避避风头,安心准备迎回德安的事,那孩子必然欢喜得很呢。”
袁韶拿白布仔细擦着手上的水渍,不答反问:“霍家那边可有动静?”
江氏摆了摆手,不甚在意道:“他们能有什么动静?嫁妆退回去了,你父亲也允诺霍如山日后会在仕途上多加照拂。他们自然是欢欢喜喜受了,难不成还敢和袁家作对?”
“娘,儿子问的是,宁国公府。”袁韶搁下手中的白布,定定地看着江氏。
江氏愣了愣,霍青岚死得不光彩,加上有些不干不净的尾巴需要处理,所以暂时秘不发丧。宁国公府的人,应该还并不知晓此事。
她冷笑一声:“霍家大房和二房早已分家,他们并未有任何动作。宁国公府如今和咱们也不是一路人了,也不必再顾及那边的看法。”
袁韶勾了勾嘴角,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水缸里的鲤鱼:“死的不是霍祈,也难怪宁国公府没动静。”
他倒好奇,若他手中掐着的人换了霍祈,她又会如何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