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龄是被她的二师兄押回门派里的，尽管她一直苦苦哀求，江半夏却挥挥袖子，丝毫不为所动。

苏龄疑心是自己哪里得罪了师兄。

本来一行人离开了夔城，打算顺着水路回到陆离老巢，就租了艘轻便的小船，又雇了个艄公撑船。

江半夏和陆离挨着坐在船头，却谁也不理会对方。

陆离戏弄孟真时的笑容一直浮现在江半夏脑子里，挥之不去，仿佛有个人在他耳边低语，想要时时刻刻的提醒他：魔修就是魔修！

江半夏瞥了一眼说过此话的苏龄，只见苏龄正抱着白芷，把身子探出船舷，拍打水面上自己的影子。

当真是少女心性。

白芷见师兄看向这边，就乐呵呵的挣脱了师姐，几步小跑来到了江半夏脚边，伸出手蹬着短腿就要往他膝盖上爬。

江半夏弯身把他抱了上来。

陆离手肘撑着船边，另一只手里提着一坛桂花酿，时不时的仰头痛饮一大口，而后就转过头去看岸上的风景。

其实这沿河的岸边也没什么好景致，无非是成片的绿荫和初春时常见的嫩草。

渐渐地，就在小船要出夔城地界时，岸上出现了一大片玉兰花海。

淡粉的花色宛若一片朦胧烟霞，甚是醉人。

“你记不记得岱舆山后山北坡上，也有一片玉兰花？”江半夏看着花丛，淡淡的对陆离讲道。

陆离放下漆黑油亮的小酒坛，默不作声。

“我师尊很喜欢，就施了法术，让那片玉兰四季常开，还不许外门弟子随意进入。”

江半夏侧头看向陆离，只见他一手托着腮，一手随意的缠弄着酒坛子口系着的红穗子，那俊逸脱尘的侧颜看似面无表情，可仔细品品，却又似乎有几分黯然。

江半夏觉得，虽然陆离嘴上从来不提，可心里应该对岱舆山还是有所怀恋的。

江半夏回忆起在大漠的黑店里二人饮酒时，陆离神采奕奕的谈起自己当年修炼神速，是‘千百年难遇的奇才’，那时陆离眼底眉梢尽是得意与傲气，仿佛是一个踌躇满志的少年郎。

这样的他为何舍弃傲人的天资，修了魔，走了邪道？

江半夏不解。

陆离却终于开了口，他眼睛看向一边，有些不自然的问道：“你的伤，怎样了？”

江半夏顿了片刻，看了一眼自己伤了的手臂，才答道：“哦，无妨。”

“…还痛吗？你吃几颗你自己炼的丹药吧，就是你上次给我的那个，虽然牙碜的要命，可效果还说得过去。”

江半夏有些不悦，心道：‘有效果不就行了，恁多废话，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为何修魔？”江半夏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其实江半夏觉得这么问实在诡谲突兀，陆离很有可能就避而不答，或是打发他几句随口胡诌的废话，但他就是忍不住想问问，想弄个清楚。

果然，陆离听了江半夏的问话，把视线从碧绿的河面上收了回来，两眼深深的看向江半夏，目光好像能穿透江半夏的眸子直直看到他心里。

“这世上，我陆离有一个冤家，一个仇人，”陆离答非所问的说道，“可陆某无能，竟不知道仇人是谁。”

江半夏见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了这样乍听上去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就低头细细琢磨，片刻后，江半夏咂摸透了陆离话里的味道：他修魔应该与这冤家和仇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