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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骑兵分两路,一千五白名在前,一千五百名在后,拥护着送亲队伍,柳敬迟则寸步不离守在公主尊驾旁,时刻注视着四周冰川。
翻过青丘冰川,可少走近千里路,但山路崎岖难行,风雪冷酷无情,身上的积雪抖了一遍又一遍。
“柳将军……”车内传来一声轻唤。
许是风雪声太大,许是将军心思玲珑,并未听到这声呼唤。
“柳将军!”车内声音更大。
柳敬迟这才缓过神来,凑近马车窗边问道:“雪妃有何吩咐?”
车内人说道:“听外面风声,雪下得一定很大,我这马车内宽敞,又燃得有炭火,将军何不进来与我同乘?”
柳敬迟暗自一笑,回复道:“末将若与雪妃同乘,此事若传到了皇帝耳朵里,即便不掉脑袋也得坐牢。”
车内沉默了许久,忽然窗户敞开,冰雪美人探出头来,却不等她开口,柳敬迟便低下了头。
“将军为何看都不看我一眼?难道我长得很丑?”纳兰元慧问道。
柳敬迟沉声道:“雪妃是皇帝的女人,容颜只有陛下一人能赏。”
“哼,你们大燕王朝的谦卑,真是深入骨髓了,”纳兰元慧撇了撇嘴,将头缩进了车内,而后幽幽一句:“马上便要入夜了,以我对寒洲的了解,风雪只会更大,将军还是快些找个背风的地方扎营吧,若不然到了晚上,连火把都点不着。”
“多谢雪妃——”
“我还没进长安城册封呢,我有名字的,我叫做纳兰元慧。”车内人一语呵断。
柳敬迟不再多言,召来几个尉官,选址安营扎寨,待今夜风雪过后,再继续前进。
渐渐,夜幕降临。
狂风在冰川山谷中肆意咆哮,每一片雪花都宛如刺刀,割得皮肉生疼。
柳敬迟在马车旁生了一堆篝火,扎了足足十根圆木,才勉强将棚户给撑起,一口烈酒一口肉干,守在马车前。
“咯吱——”马车门敞开,纳兰元慧裹着袄子,提着裙摆跳下马车,“闷在马车里一天了,我想来烤烤火。”
柳敬迟赶忙起身往棚户外走去。
“你们大燕有句话,叫做‘大丈夫不拘小节’,跟我一起烤火又怎么了?”
“雪妃——”
“雪妃,雪妃,又是雪妃,你叫我公主都可行,为何非要叫我雪妃?我一点儿也不想嫁给你们的皇帝。”纳兰元慧捣弄着火食,像是在发泄。
谁都知道,她是个政治牺牲品,是个有一副好皮囊,生在帝王之家的可怜人。
纳兰元慧突然又问:“柳将军看起来好年轻,不知今年贵庚?”
柳敬迟说道:“二十岁。”
“有许多男人,二十岁才刚结冠礼,你却已是杀人如麻的青年将军了,真厉害呀。”此话不免讽刺意味。
柳敬迟的双手,的确沾了很多寒洲人的血,家仇国恨,家仇国恨,这个话题太敏感了,他一言不发。
“过了这个月,我也满二十了,”纳兰元慧自顾说道:“以我的美貌与身份,应该嫁给皇室中某位亲王的王子才对。可如今却要被你送去长安,嫁给你们的皇帝。大燕皇帝,今年也快五十岁了吧?我想,他定是个体态臃肿,皮肤褶皱,满脸皱纹的老头子。”
“不论如何,陛下都是雪妃未来的丈夫,何况他还是天子,你不该在臣子面前亵渎他。”柳敬迟冷声道。
纳兰元慧问道:“难道我形容错了?一想到要与一个比自己大三十岁的男人同床共枕,我心里就直犯恶心,”她又望向柳敬迟:“柳将军,难道你就不会觉得可惜么?”
是有那么一丝可惜,但也只是在柳敬迟心间一闪而过,古往今来,后宫佳丽三千人,没有十八岁的秀女,但永远有秀女十八岁。
“天底下有多少女人渴望得到皇帝的宠幸,雪妃能成为皇帝的女人,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你们汉族总把女人当做附属品,男人可以三妻四妾,风流偷香,但女人只要稍有不忠便会被唾骂,久而久之,就连女人也变得有了奴性。但我们清族不同,我们男女平等,男人可以上马打仗,女人也可以,我们清族永远是一夫一妻,彼此尊重。”
“可你还是被当做附属品送往了长安,这是不争的事实,再嘴硬也没用。”
柳敬迟轻轻一句,叫纳兰元慧哑口无言。她撒气将火棍一扔,提着裙摆又缩回了马车。
柳敬迟这才抖去身上的积雪,走回棚户坐下,“噼里啪啦……”燃烧的干柴,跳动的火光,还有她残留的余香,在这寂夜的风雪声中,催生了一种奇妙的情愫。
柳敬迟仰头叹了一口气,似乎从握上这柄长枪开始,他就只是为了战争而活,女人,爱情,第一次这么清晰且迫切。这是他一直在心里寻找的感觉,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看了她一眼。
他不禁瞥向了马车,纳兰元慧实在太动人了。她美丽大方,为了国家献出自己,多么知性懂事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