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一个红瞳少年出现了,他总是披头散发,别人穿白衣,他却穿青衣,额间戴着一条嵌着红宝石的护额,若说魏瀛洲是风度翩翩,那他便是洒脱不羁。
黄山书院中,明令禁止同窗打架,红瞳少年却不管那么多,三拳两脚便将那些霸凌者打得鼻青脸肿,他还搂着欧阳冰雁的胳膊宣誓:
“从今天起,欧阳冰便是我的好兄弟,你们谁要敢再欺负他,我拔了你们的牙!”
没人敢吭声,只能灰溜溜地逃走。
“你不用感谢我,瞧我瞳色就知道,我与你一样不是汉人……哦,对了,我叫纳兰元术,以后他们要是再敢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
纳兰氏是大夏王族,大夏与大燕有着百年恩怨,黄山书院却敢收他作学生,可见儒宗的包容。
纳兰元术也个渴望靠知识改变战争的热血少年。
有了纳兰元术的照护,再也没人再敢来欺负欧阳冰雁。
纳兰元术性格豪爽,有酒有肉绝不会少了欧阳冰雁一口,至于报答么,就是让欧阳冰雁帮他罚抄作业。
渐渐,二人成了最要好的同窗密友。
“欧阳冰,你说你要是个女人该多好?不过瞧你这身段儿容貌,还有身上的气味儿,好几次我都认为你是个女人。”
“我才不愿意做女人呢。我要是女人,可能连书院的门槛儿都跨不进……”
女人本就是战乱时代的悲歌,何况她还是个西域女人。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
琴棋书画,君子六艺,欧阳冰雁刻苦学习,不敢有一丝松懈,在同期中成绩总是名列前茅。
然,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女人的风情也逐渐彰显,比起刚入学时的寡瘦模样,她已变得亭亭玉立,貌若水仙,肤如凝脂,扮起男人来愈加痛苦。
随着改变的还不仅是身体,更有情窦初开的懵懂。上课时盯着魏瀛洲,下课时想着魏瀛洲,就连梦里也总是他那玉树临风的身影。
魏瀛洲实在太优秀,太完美了,才能,相貌,武力,剑法,什么都是第一,要且领先同窗太多太多,他作为一个学生,名誉甚至比书院中大部分老师都高。
这个白衣少年,优秀到除了刘博均之外,没有任何朋友。
但欧阳冰雁知道,他绝不是个高傲之人,那个初次见面便愿意赠送五十两银子,满口之乎者也的白衣少年,定是个热心肠。
“魏瀛洲,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是欧阳冰。”这是自入书院一年来,欧阳冰雁第一次鼓起勇气上前交流。
她本以为他会记得,谁料他却轻轻一句:“不记得了。”
魏瀛洲就是这样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能与他对上话的同学屈指可数。
这无疑是一盆冷水,浇灭了欧阳冰雁的激情,“我们以前在雍凉见过,我还要偷你的银子来着,你给了我半只烤兔,还给了我五十两银子,就一点印象都没了么?”
魏瀛洲沉默了片刻,缓缓将手掌呈现在欧阳冰雁面前,轻吐一句话:“那就还钱。”
“呃……我暂时没有银子,不过……若不是当初受了你的恩惠,我也不会来到中州,我还欠你一句谢谢。”
“不用客气。”
魏瀛洲要走,欧阳冰雁又超过了他,幽幽蓝瞳无比真挚,怀春羞涩:“魏瀛洲,我想……我想告诉你——”
魏瀛洲冷冷一句:“我对男人没兴趣。”
这时,欧阳冰雁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个“男人”。
若表明自己的心意,那就必须变成女人,可一旦恢复女儿身,她就得永远离开书院。
她自己或许不知道,爱而不得的抉择才刚刚开始。
花开花落,又是一年。
这一年,大事发生,亦是欧阳冰雁命途中最大的转折点。
西凉王李太冲,率领大军挺进西域,一路攻城拔寨,屠城烧杀,西域小国难挡铁骑,陆陆续续灭亡。
楼兰故乡,成了她心中最牵挂的东西。
可那又如何呢?弱肉强食本就是当世法则。
十六岁的欧阳冰雁,这时才意识到,整日骑马射箭,琴棋书画根本什么也改变不了。
而正当她愁苦无奈之时,一日下豫州城采购,偶然从一个人贩子手中救下了一群将要被卖进青楼的少女。
她本想放女人们离开,可乱世红颜又何去何从?
她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既然乱世红颜如斗米,何不红颜乱世求生存?
她收下了这群女人,不再寄宿书院,白天在书院学习,晚上则借口零工,将从书院里学到的技艺传授于女人。
才女娇娥,向来是最受达官贵人青睐的,她带着女人们先是游走各大客栈卖唱,再后来有了自己的乐坊,再后来,再后来,再后来,一座名为“孔雀楼”的青倌在豫州城中赫然诞生。
望着楼中酒醉情迷的非富即贵,欧阳冰雁第一次体验到了权力的滋味,如今她只要一声令下,女人们便有办法让这些权贵拜倒在石榴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