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高三,开始了惨无人道的题海战术,美术、音乐、体育等各科老师的身体都变得十分虚弱,几乎周周不能来上课,从早到晚都是语数外理化生。教室后面的高考倒计时像是一双严厉的眼,盯在每个人的身后,让所有人都变得严肃沉默起来,好像多说一句废话都是犯错。 田佳夕几乎每天都在疯狂地写试卷,中指关节摩起了厚厚的肉茧。在她紧张忙碌的生活中,沈南和TH乐队都已经渐渐退至角落,没有被遗忘,但也很少被想起。沈南遵守承诺,没有来打扰她,倪雯生日过后,田佳夕收到沈南一条信息——熊孩子,高考后见!之后再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再不曾接到他的电话,也不曾收到他的信息,就连TH的微信群也突然安静如鸡。 刚开始田佳夕还有些不习惯,偶尔翻出微信看一眼,但随着题海战术的开启,她连不习惯的时间都没有了,满脑子都是各种公式题型。 上个月全区摸底联考,田佳夕力压群雄,不仅是年级第一,还是全区第一,班主任老谢对她赞赏有加,一提到她的名字,两眼都会冒光。可是这个月模拟考,田佳夕的成绩不算理想,不说全年级,就连班级第一也被周涵抢了。 心里有些沮丧,田佳夕拿着笔,在成绩单上随手涂鸦。 “佳夕……” 刚一下课,周涵就走到了跟前,神情有些愧疚,欲言又止。 “啊,”田佳夕抬头,“怎么了?” “这次考试……” 周涵不知道说什么,但看着她失落的样子,心里挺难受的,总觉得是自己抢了她第一的位置,心里内疚极了。 “我最近情绪不太好。”田佳夕声音低低的,继续涂鸦,对周涵的关心没有表现出太多热情。 周涵好像不察觉,在她前面的空位坐下。 “只有六个月就高考了,调节情绪很重要,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 周涵开始展现同学间纯洁的关爱,田佳夕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她心烦意乱,她的困难没人能解决,周涵的关心只会让她觉得事情更加混乱。 好在上课铃很快响起,周涵恋恋不舍地离开,田佳夕松口气,掏出英语试卷,准备听课。 英语老师还没来,老谢先过来把田佳夕叫走了。 “佳夕,你这次月考发挥失常,一次小考,不用太在意。不过我觉得你这段时间经常有些心不在焉。” 老谢顿了顿,似乎等田佳夕搭话,不过田佳夕始终低着头,似乎不准备开口。 老谢踌躇了一下,终于委婉道:“现在是关键时刻,不管什么事都要为高考让路。当然,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老师也年轻过,也有情不自禁的时候。但最后半年,不要天亮了尿床,咬牙也能熬过去对不对?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以后还能考同一所大学嘛,过了高考,你们就会有更广阔的天地了。” 田佳夕:“???” “女孩子比较感性,在这种事上受到的影响更大,你看周涵这次比上次考得还好,他显然不像……” 老谢絮絮叨叨,田佳夕头昏脑涨。 上了一小时政治教育课,从办公室出来,田佳夕觉得学霸看着云淡风轻的,其实也挺累,不小心考砸一次,所有人都如临大敌,真没劲。她突然怀念TH,潇洒随意。 由于被老谢拉着上政治课,她出来时,都已经放学了。校园里空荡荡的,偶尔有几个没走的学生打闹着从校道经过。 冬季,天黑的早,不到六点,几乎已经黑透。田佳夕远远的,没看见教室里还有人,走近了,才发现还有人没走。 “佳夕,是我。” 周涵站起来,朦胧光线中,瘦高的身影有极强的存在感。 “还没走啊?”田佳夕笑的勉强,走过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对于田佳夕的冷淡,周涵似乎习以为常,他收好自己的东西,拎着包走到田佳夕桌前。 “专门等你,没事吧?” 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快速清理好课桌。 田佳夕没有答话,周涵也不介意,不言不语,固执的,像个影子似的跟着田佳夕。 田佳夕收拾东西,他就在一旁看着,田佳夕走了,他就一声不吭地跟着。 昏暗校道上,一矮一高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走着,在空旷的校园里,脚步声显得有些刺耳。 田佳夕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皱着眉看周涵。 周涵猛一愣,也紧跟着停下脚步。他见田佳夕挺不满地看着他,他突然有些局促,摸了摸鼻子,又挠挠头,咧嘴笑了一下,却不知道说什么。 “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想送你回去,你看起来情绪不太好。” 田佳夕向来温和,突然的不耐烦,让周涵有些无措,声音低低的。 “你跟着我,我情绪更不好。” 田佳夕提高了音调,周涵顿微张着嘴,愣住了,大高个子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 他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小心翼翼道,“我远远的跟着,绝对不会打扰你的。” “对不起,”察觉自己的失控,田佳夕努力舒展眉头,“家里有些事,心情不太好。” “没关系,心情不好的话可以打我骂我。”周涵突然顿住,像说错了话,声音微颤,余光偷偷瞥着田佳夕。 田佳夕像没听懂,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身后传来周涵犹豫的声音,“那……我可以送你吗?” 田佳夕没有回答,周涵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在原地踌躇了半天。 过了很久,田佳夕长叹一口气,转身,对远处的周涵说了一个好字。周涵立刻颠颠地跑了过去。 过了放学的点,站台上空荡荡的,两人穿着校服并排站着,挺引人注目。田佳夕觉得略微有些不自在,暗暗挪了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周涵察觉她的举动,眼神暗淡下来,但始终站在原地,没有别的举动。 等了半天,公交迟迟不来,田佳夕等得有些焦急,左右不停张望。 十一月底,天气很冷,傍晚风刮得厉害。冷风从脖子里灌进去,冻的田佳夕打了一个寒战,她忍不住缩起脖子,收紧了衣服,两只手也紧紧缩在袖子里。 周涵在一旁看着,心里难受得厉害,他咬着牙考虑了半天,终于一狠心,手脚麻利地脱了校服,然后脱掉里面的薄棉袄给田佳夕披上。 肩上突然一暖,田佳夕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条件反射地脱下衣服,塞回周涵手里。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毫不犹豫。 周涵捏着衣服,低着头,死盯着衣服,表情有些受伤,他嚅嗫,“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冷。我、我抗冻。经常锻炼,不怕。” 田佳夕看他受伤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忍,犹豫一下,笑了:“我穿两件棉袄会热的,校服就好了。”说着拿过周涵手里的校服披上。 宽大的校服几乎遮到了膝盖处,显得田佳夕越发娇小。周涵心里微微荡起涟漪,觉得田佳夕穿他的校服好看的要命,他嘴角勾起深深的笑,一双眼一直盯着旁边娇小的身影,似乎少看一眼都不行。 田佳夕面上带着笑,心里却有些煎熬,周涵的用意她很清楚。但他不表白,她也就不拒绝,他不想扰乱她的心绪,她也同样不想让他的心情跌入谷底。都在等待高考结束,这是他们共有的默契。心知肚明,但又若无其事。 很快,公交车来了。车上人很少,田佳夕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周涵没说话,乖乖坐在田佳夕后排,他不想给她压力,田佳夕却觉得压力更大。 一路上,田佳夕盯着窗外发呆,周涵盯着她发呆,田佳夕觉得这样的感觉并不美好,有点煎熬。如果换成沈南,或许会美好? 田佳夕没由来地想起沈南,原本就烦躁的她,更加心烦意乱。她干脆掏出耳机,开始听歌。歌单里面只有一首歌,沈南唱的《小情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一直重复这首歌。从潮水般的呐喊声中,细细辨别沈南低沉惑人的声音,就好像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唯一不同的那个人。 沈南什么时候变得不同? 田佳夕也搞不明白了,大概他给她穿鞋,第一次对她笑的时候,大概他背着她骂骂咧咧的时候,大概他在台上骚气地唱《小情歌》的时候…… 公交车在小区前的站台停稳,田佳夕和周涵一前一后下车。周涵还想送她进小区,田佳夕执意不肯,他才作罢。 田佳夕脱下校服还给他,说了句谢谢。 周涵捏着衣服,残余的温度让他耳根发烫。 “听说你想考Z大?我也想考Z大。” 田佳夕愣了一下。 周涵有些紧张,“那个,你别多想,就是Z大这学校特别好,空气也好,环境好,反正很好。” 周涵语无伦次,田佳夕忍不住笑了。周涵看见她笑了,一颗慌乱的心稍微定了下来。 “总之就是,别多想,调整好情绪。” 田佳夕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