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半夜,焦妈才匆匆赶回家,把小蔓从头到脚好一番检查,见完好无损,才算松了口气。 两母女在一片狼藉中,面对面,手足无措。 小蔓年纪小,纵使她天性就像个男孩子一般,天不怕、地不怕,头一回碰到这等阵仗,难免被吓得一唬一唬。她没见着老爸,握着焦妈的手不可抑制地打了个颤:“我爸呢? “宝贝儿,放心。他急火攻心,小中风,现在留院查看。不过病情已经稳定了,不是大中风,就没有事的,你别担心了。”焦妈把孩子拉进怀里,轻轻地抚摸她僵直的背脊。 小蔓推开母亲的拥抱,皱着眉严肃道:“妈!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报警?” 此刻,她已缓过了神,镇定下来,希望能赶紧帮助父母解决这十万火急的麻烦。 “傻姑娘啊。这群王八羔子猖狂的很,警察每晚都有巡逻,咱们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你瞧见有一个警、察影子吗?” 小蔓想了想,还真没见着骑着脚踏车到点打卡的巡逻警。 “我们这一片区本来就是边缘化的小地方,天高皇帝远的,谁敢招惹这群强盗啊!况且你爸惹上的人出身就是混黑的,估计他们一早就已经打通了关系。就算报了警,到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其实,焦妈不选择报案是生怕触及到这背后更晦暗不明的关系链,他们这些身家清白的平民百姓,知道的越多,越麻烦。还不如先忍着,从长计议。 “那怎么办?他们要再跑上门来呢?你们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惹到这群坏人呀?” “不会了。放心吧。小孩子就别管了,总之你老妈已经想到了办法搞定。” 其实,这两年来,焦家夫妻的公司一直都处于岌岌可危之中。 起因是嵇氏文娱集团新开发旅游地,有一超级订单招投标。 焦家起家就是靠着嵇氏集团的一些小订单赚到了第一桶金。焦家维修服务团队价廉物美,打的是小而精的运营,维修人员二十四小时待机,人性化服务的口碑非常好。随着焦家的发展壮大,已然成了嵇氏的长期合作伙伴。 本来嵇氏一早就内定了他们,招标也是走个过场。项目要的急,焦家卖了人情面子,就与嵇氏旗下的制造公司先签了个后付费的合同,花了整整八个月,倒贴钱加急制造出相应的零部件。 哪想得到,焦家都准备就绪了,结果半路上杀出一个陈咬金,嵇氏翻脸不认人,在焦家工厂里贿、赂了个经理,伪造出焦家货物不合标准的证明报告,嵇氏借此大作文章,直接毁了约不说还要焦家赔偿损失。 这糟心事搁谁身上都得气吐血,纵使焦爸天性乐观豁达,遇到嵇氏的背信弃义,也是急红了眼。嵇氏这一出,非得让他们把公司都亏光了不可。在经过了将近一年濒临破产的挣扎之后,终于焦家公司还是走到了尽头。 焦爸卖了房子和之前研究的几项专利,这才堪堪堵上了资金链上的大洞,公司没了,血本无归,却也勉强算是全身而退。 只是焦爸想来想去也咽不下这口气,背着焦妈动用了许多社会关系才知道那陈咬金原来是混黑的,近年来才洗白,他们给了嵇氏不少商业回扣,其中更藏有许多猫腻,而他们焦家就成了这场暗箱操作之中最倒霉的那颗垫脚石。 焦爸立即写了举报信,哪知道还没来得及揭发,事情却不知从哪儿走漏了风声,被那陈咬金知道了,陈咬金背靠嵇氏这棵大树耀武扬威,追着焦家疯咬。于是便有了如今这一出。好在陈咬金也毕竟想在白道立足,不想闹出什么人命官司,他们并没有拿焦家女儿焦小蔓怎么样。 当然,另外一个原因,焦爸焦妈怎么也不会想得到。 这陈咬金的当家人姓米,正是米艺韬的叔叔。米叔派人跟踪过焦小蔓,见她是自己侄子的同窗好友,便也打定主意不会绑了焦小蔓威胁焦爸。 焦妈找到她昔日的小姐妹寻求帮忙。那小姐妹的老公是地产巨头“星享”集团老总蔡之翔的弟弟,最近也在打旅游开发的主意,和嵇氏刚好对立。 如若他们焦家投奔上“星享”,想来也不会任由陈咬金欺负。 小姐妹虽是答应了焦妈一定想办法,可毕竟她在“星享”没什么发言权,顶多是母凭子贵的花瓶角色。 焦妈心里虽没底,只是大人的事她并不愿让自己这刚上大学的宝贝闺女掺和。 焦小蔓狐疑地紧紧盯着焦妈的眼睛:“妈,你有话别憋着,你是真有办法了还是在说谎让我宽心?” “当然是有办法,你现在最主要的事就是好好读书,别的啥也不用管。你爸妈风风雨雨十几年,什么坎没碰过?” 焦妈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你以后一个人出门要小心些知道吗?你爸你妈得罪了人,就怕他们报复到你头上来。以后到哪里都千万别一个人了,知道吗?” 焦小蔓“哼”了一声,乖巧地点点头:“这你放心,我练过功夫的,要是有人欺负我,看我不打残他!” 焦妈一听反而更紧张:“要是人多了,快逃知道吗?千万别硬怼!” “知道了知道了。妈,我先把家里整理整理,明天我们一起去看老爸!” 小蔓毕竟一直生活在幸福安乐的家庭氛围里,焦爸焦妈对她极其疼爱。她虽然聪明伶俐,却也没经过什么世故磨难,看人看事都十分单纯,见焦妈信誓旦旦的模样便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 一个不怎么平静的周末终于过去了,焦小蔓带着一箱从自家仓库里掏出来的机械材料回到学校。 她牵挂父母,爸病了,她就怕妈太过劳累,每晚必要通个视频电话才算放心。 白日里,虽说心上有了些担子,焦小蔓表面上似乎还是那个活力满满的“焦哥”、“焦女王”。 焦妈被女儿每天一个电话的轰炸搞烦了:“我说小蔓啊,你是不是还没谈男朋友啊?这整天缠着你妈是怎么滴了?” “妈!我关心你还不好哦?别人都是孩子嫌弃爸妈电话烦,怎么到您老了,倒是嫌女儿烦了?” 焦妈坐在焦爸病床边,给他喂了口苹果。 焦爸虽说下半身还不能动弹,但好歹脸不瘫了,还能笑着调侃:“你妈这是天生不羁爱自由。” 焦小蔓狐疑地拿着平板视频,左看看焦爸,右瞅瞅焦妈,满脸不信地问:“所以说,你们真没事了?都摆平了?” 的确摆平了,焦妈的度假村改造方案很受蔡总认可,加之焦爸又拿出了米家威胁他们的录音,为正想方设法要抹黑嵇氏的“星享”公关提供了绝佳素材。 正如焦妈预想的那样,有了蔡总的鼎力支持,他们焦家不但不用怕嵇氏报复,连尚未起步的民宿生意也有了投资人。 一切总算是重归平静。 焦小蔓不吭一声地悬了一个多月的心也终于放踏实了。她哼着跑调的歌,从欢乐颂哼到结婚进行曲,从世上只有妈妈好哼到卖报的小当家,躺在另一头日夜颠倒的室友方琴怒气腾腾地睁开挂着黑眼圈的眼睛,抄起手边一个玩具抱枕扔向下头鬼哭狼嚎的小蔓同学。 “我在睡觉!” “啊你在呀~哦哦,我不唱了么么哒~等会给你带好吃的么么哒~” 小蔓扬起一张笑脸差点闪瞎方琴的近视眼。 “麻辣烫,30块的那种,两顿。”方琴哼了一声。 “没问题!”小蔓一边爽快地承包下了室友一天的伙食,一边打开电脑上的一个命名为“女王拯救焦星球计划”的文件夹。 之前焦家出了事,小蔓总狐疑地觉得爸妈一定亏了很多钱,指不定他们已经负债累累,却不愿让她这个当女儿的担忧。 她脑补了爸妈和自己的一百种悲惨未来。从沦落街头讨生活,妈拿火圈爸喷火,她跳火圈耍杂技,到被高/利/贷追着叫嚣“还钱还是砍手指”的日常逃命。 越想越伤心,一边痛哭流涕一边绞尽脑汁开始认真盘算如何挣钱攒钱养家糊口,为爸妈还债。 方案1: 按计划开店盈利(哦不,这太慢了); 方案2: 做网红主播跪求土豪爸爸打赏(哦不,这她做不来); 方案3: 不停打工,不许睡觉; 方案4: 去夜总会.......(不!要!哭哭) 好了,如今,她不用再强迫自己实行这些方案了。 焦小蔓心情非常愉悦地将整个文件夹一键清理,消除得不留一丝痕迹。 清理完毕,她蹦蹦跳跳地站起来做伸展运动,一不小心踢翻了宿舍门旁的放脸盘的架子。 一阵乒铃乓啷,稀里哗啦,滴溜当啷。 上铺的方琴“啊啊啊”地钻出被窝,又朝小蔓扔了个枕头。 一阵混乱之中,不知谁在宿舍外,有礼貌地敲了敲虚掩着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