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听说没有,据说这大漠里最近出了件奇事!” 守门士兵贼兮兮地看了看四周,见因日头正毒来往的行客渐少,便悄声对同伴道:“听说,大漠里出现了一个女子。” 同伴挑眉,看向他:“我还以为你说的是什么奇事。大漠里有女子不也正常,古月潭旁边不就有个女老板娘开的客栈?” 守门士兵不乐意了:“我说的自然不是这个!唉!” 他瞧同伴一脸不以为意,也不好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子。 随后他又不甘心话题就此终结,于是弯腰靠近继续小声道:“据说,那个女子,是在一场百年难遇的沙暴中央出现的!脸上戴着个面纱,一身素白的汉衣,穿着双花里胡哨的绣花鞋从那沙暴里走了出来!我兄弟在那遇到沙暴的商队里做护卫,他对我说他亲眼看见的!” 同伴有些不相信:“真的?” “真的!据说那女子脚踝上似乎挂着个什么玩意儿,每每出现之时便有清脆的叮铃之声——” “叮铃~” 守门士兵瞬间僵硬,转头看向同伴:“你听到什么没有?” 却见同伴直勾勾地向前方沙漠看去,眼睛眨也不眨。 守门士兵见状,心里微感不妙,却也顺着看去。 那沙漠的尽头,隐约一道曼妙的白色身影向着这座城走来。 她的步伐极慢,不知为何却很快就离他们越来越近,直到那叮铃声变得清晰起来。 似琉璃碰撞之声。 守门士兵一时看呆,反应过来后连忙朝着城墙上的士兵大喊:“戒备!!!” 随即他推了推同伴:“还愣着干什么?有来历不明的东西出现了!”说完,便也不等同伴回神赶紧催促来往的寥寥行客入城。 沙漠常出异事,尤其鬼物最盛。此城处沙漠之中,对于来历不明且情况异常的人,士兵们不得不防。更别提那人影走的竟不是大漠商道,反倒是条人迹罕至直入大漠深处的艰险道路。 那女子离城门越来越近,看身形似是个白衣少女。可士兵们不仅没有放松警惕反而越加严阵以待。 直到离着城门百步远,她突然停住了,就站在了那里。 然后歪了歪头。 “你们在干什么?” ‘声音倒是极好听,也极年轻。’守门士兵心想。 守门士兵举着长矛,闻得此言,出声道:“这位姑娘,不知你为何独自一人出现在这茫茫大漠之中?” 那少女似是嗤笑了一下,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卷了卷垂在胸前的长发:“我不独自一人,难道与你?” 守门士兵被噎,定了定神才道:“我看这女子来路不明,举止古怪,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放箭——” “哎哎哎,小哥你这可就不对了。”少女有些急了,忙跳脚:“哪有独自一个人来这沙漠之城就一定来路不明的?” 这话倒也是,总有那些武功高强的人独自穿越茫茫大漠做什么修行。可看这少女形貌,倒也不似武林人士。 “那你说你来自何处?” 少女抬头望着天空看了一眼。 “地狱。” “……放——” “好吧好吧。”少女有些气极,只好垂眸摘下面纱,露出一张普通清秀的面容:“大牛哥是我。” 守门士兵大牛的视力一向很好,不然也不会做这守门士兵。于是在看到少女摘面纱的脸后,大牛瞬间放松了下来,摆摆手,城墙上的士兵们也放下了弓箭。 “原来是吕老板娘的侄女啊,怎么作出这副打扮,害得我以为……” “以为什么?”少女挑了挑眉,一脸促狭:“莫不是以为是那沙漠女鬼?我听说了那传闻特地打扮成这样的,就想吓唬吓唬你们。” 大牛不欲多说,挥挥手让她赶紧进城。 那少女得了手势,赶紧向城门走去,路过大牛时似无意般说了一句:“大牛哥近日可得看紧些,之前曾听我姑姑说过,最近大漠可不太平。” 大牛严肃地点点头,然后闻到一股极淡的香气,似有若无。他扭头去寻,那香气却很快便飘散在了空中消失不见。 少女走路轻盈,未挽头,除去那身打扮,一蹦一跳的看着就像个小姑娘。不过不知为何,那叮铃之声竟也没了。 ‘想来她是故意弄出那种声音的,目的就是恶作剧。’大牛心想。 “倒是长大了不少……但也还是个孩子。” 目送着少女的背影远去,大牛不由叹道。 一旁自那女子出现便一直未曾说话的同伴陈振突然开口:“你识得她?” “嗯,我们的沙漠之花——古月潭客栈老板娘吕戈的侄女,吕悄。小时候我见过她不少次,长是长大了,模样倒是变都未变。” “吕悄?这名怎么这么奇怪。” “我咋知道。我还奇了怪了呢,你刚刚一直都没吱声。” “我只是在想,她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里从那么远的地方离城门越来越近的?” 大牛想了想,恍然:“吕老板娘功夫了得,想来也教过她侄女武功罢。” 陈振眉头不减忧虑,嘴上却道:“原来如此。” 而城中,走在路上不时跟这里熟悉的商贩打着招呼的少女,耳朵微微一动,笑了笑,低头揉了揉手腕。 “奶奶,给我挑些刚来的菜。” 大漠物资短缺,青菜尤为难得。此城处于沙漠之中,是以这沙漠城中人要吃青菜都得从附近沙漠边缘的城运,由此倒也发展了不少“运菜”商队。 “好孩子,成日里住在沙漠恐怕也吃不着什么好的,奶奶给你多装点。” 阿悄笑道:“倒还好,姑姑常去给我切些仙人掌吃,酸酸甜甜的,比劳什子水果青菜好吃多了。” “那也还好,你这孩子也是好养活。也不知你姑姑怎么想的,一个女人家带着你一个小女孩在那沙漠深处住……说起来,阿悄啊,你姑姑最近怎么样了?可有看中的人家?”老奶奶一边给她装着青菜,一边絮絮叨叨地问道。 怎么样了? “还行罢。”阿悄笑容灿烂像个小太阳一般,道谢后接过菜篮子。 “我听说,沙漠最近出事儿了。”老奶奶叹气道:“已经有不少骆驼商队进了沙漠有去无回了。因为这事,听说城主已经去请示了上面的人,怕是不太平喽。你虽然身怀功夫,但从沙漠里来怕也吃了不少苦吧?” “还好罢。至于上面的人……他们来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咱们平头百姓,这些事怎么着也牵扯不上咱们,不用担心。”阿悄笑眯了眼睛,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儿:“奶奶这次给的菜很是新鲜呢。” 那老奶奶的脸被沙漠的风和砂砾吹的一塌糊涂,却也掩不住满脸的和蔼可亲。 见小姑娘笑的讨喜,老奶奶便也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傻丫头。若是那些人来,你说不得可以去试一试有没有那资质。我们边城比不得内地,这些人可是百年才来那么一次。你若是有那资质被选上了,可是一飞冲天的好事情,你姑姑也不必那么辛苦了。” 所谓“上面的人”,不过是一群修真者罢了。 这老奶奶家里也曾出过修真者,所以对于修真者虽有尊敬,却比不得真正平民那样惶恐,是以提及修真者竟跟提凡界的武人差不离。 阿悄笑眯眯地点点头,看着像是把老奶奶说的话记住了。随后俩人又随便聊了一会儿,阿悄便提着篮子向老奶奶道别了。 资质。 说来也是,阿悄却也有那么一点修真的资质,只不过极差,比没有也就好上那么一点点。但若她想去,倒也是能去的。 路上有些街坊邻居打趣阿悄大了该找婆家了,阿悄也不在意,笑嘻嘻的一副天真烂漫模样。 那奶奶知道的事情也只是浅浅一层。若只是鬼怪动乱,又怎会使得那群伪君子动容,他们在乎的不过是…… 成仙。 成那群肮脏的、虚伪的、恶心的……仙。 …… “阿悄姐,你回来啦。” 她刚走到小巷口,一少年本蹲在小巷里一棵胡杨树下不知干些什么。听到脚步声他回头望了望,瞧见她便惊喜地喊出了声。 阿悄止了脚步,笑道:“你在做什么?” 少年连忙站起来,他蹲的时间有点久,导致身子晃荡了一下,不等阿悄过来便迫不及待地迎了过去,手足无措地站在阿悄面前,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阿悄看着他憋红的脸,笑意越浓:“我许久不回来住,小隐都跟我生疏了。” 那唤小隐的少年脸更红了,他本就生的面皮白,这一红实在是没处遮,只好慌忙地低了头,讷讷道:“我、我没有!我只是……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也没只是出什么,阿悄便没再逗他,不经意转了个话题。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她便瞧着面前这少年郎似也因为换了话题悄悄松了口气,道:“那会子我去城门了一趟,大牛哥与我说阿悄姐你回来了。许久不见,我……我想见你,又不知你去了哪儿,就、就待在这儿想着等你回家。” 少年白净面皮上那抹红晕也渐渐消了下去。说来也怪,这大漠风沙气候最是折磨人,一路走来,途中男女不论老少皆有风沙迹象,偏这少年郎似土窝里蹦出的小白鹤,唇红齿白招眼得很。 阿悄心下好奇,掀眼定定看了他一眼,却见这小白鹤身绕紫霞,气运滔天,似有“天命之人”的意思。 她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仍是持着原先那副与人交谈时好似在认真地看人,实则完全没把人放在眼里的模样。对他温和地点点头:“原是这样。许久不见,小隐长大了不少。” 少年挠了挠短短的头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大漠里的人可不愿遵循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屁话,这大热天的还留那么长的头发,傻子才会那样干。 阿悄见少年也没什么想说的,便提着篮子准备告辞。 “阿悄姐,我、我及冠了。” 虽然大漠人留短发穿短打,性情开朗彪悍,可及笈及冠倒还是按照内地那般做的。 “那恭喜你啦小隐,可惜姐姐今日没带什么东西,改日我去明家给你补份及冠礼。”阿悄笑眯眯地举起手摇了摇手里的菜篮子,示意自己身上只有这么个菜篮子。 小白鹤却如鹌鹑一样蓦地蔫了下来,紧紧地抿住了红唇。 阿悄有些好奇,问道:“怎么啦?” “你都忘了是不是?” “忘了什么?” “你说过,等我及冠,你会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