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去干嘛?”
“你可以去,我为什么不能去,我是没在山里待过,还是不会用枪,我可告诉你,比起枪法来,我可不一定比你差。你忘记了,谁才是我们清泉镇女民兵的队长!”
李雅丽半笑着说。
倒是让王天孝搞不懂她是开玩笑,还是真的想跟着去。
不过,说到枪法,那李雅丽确实没有说错。
她的枪法,当年可是全县都出名的好。
当年庆城还不是市,是县。
全县都在传说清泉镇那个女民兵队长枪法是出奇的好,还专门到县里参加过训练。
更是差点,被送上北上的火车,参加更大的事情去。
当初是报销火车费和伙食费,还补助许多粮票和肉票,一些钱。
可火车都要开了,李雅丽最后还是舍不得父母和家乡,才没有出去,否则以她的能力,说不定后面就在北面那个中心,做了什么干部也说不定。
人生的命运就是这样。
无数个巧合和选择,决定了最后的结果。
等到某个阶段回顾往事,也说不上当时选择的错与对,所以大多数人说是后悔,却也就是想想。
眼下,王天孝被妻子这样一说,也有点无奈。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一晚上没睡,又耗费了很多精力,现在还不回去休养生息,继续去追逐豺,明显是不合适,也不理智的行为。
妻子的担忧他完全明白。
可他的考虑也同样是有道理的。
“你说话啊,掌柜的,你到底带不带我去?”
“你不能去,山里冷,路又不好走,你好久没有在外面跑过,要是被冻伤怎么办。再说,西峰不比东峰,西峰可是会有野兽出没的,你一个女人家,多危险啊?”
王天孝立刻想到一连串的阻拦词。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女同胞?”李雅丽打趣道。
“那当然不是,我这是关心你嘛,我自己出点事情到没有什么关系,可你不能出事啊。”
“为啥你能出事,我就不能出事情?”李雅丽问。
“因为我是个……”
王天孝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突然不知道怎么继续劝阻妻子,对啊,为什么自己就能出事,妻子就不可以呢?
是说自己是个男人,什么都应该男人顶在前面嘛?
好像也不是这个道理吧。
那是什么呢?
“掌柜的,我在等你回答呢,你怎么不说话?”
“这是因为……”王天孝看着妻子温柔美丽的脸庞,内心一阵柔软的情愫在心田激荡,“因为我不舍得你受伤,如果说,我们两人非要有一个人受伤,那个人一定是我。如果说我们非要一个人去死……”
“说啥呢呢。”
李雅丽一把捂住丈夫的嘴,没好气的说,“你这个人真是越来越不好好说话了,你看看你说的啥话,什么受伤,生啊死啊的,也不嫌晦气。”
“这不是你让我说的嘛。”
“哟哟哟,王天孝同志,你倒是怪上我来了啊。”李雅丽抿嘴笑笑,“好啦,不说这个,我明白你想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可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好,有点透支过度,我是担心你即使追上去,也不一定能达到目标,白白让自己又辛苦许久。“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不过你也认为我说的有道理是吧?豺那种东西,不但脑子聪明,而且还记仇,你看看我们如今让它们元气大伤,它能善罢甘休嘛,肯定不会。说不定这会就已经躲在某个角落里,谋划着怎么对我们实施反击呢。”
“瞧你将一个野物说的这么可怕,他就是个人,也没这么聪明吧?”
王天孝却摇摇头,“人有时候比动物更可怕,那是因为人很复杂,但动物有时候比人可怕,那是因为动物很简单。人会考虑利益得失,动物有时候却只有是否的概念。”
李雅丽看到丈夫眼神认真,而又带着几分担忧的神情,心里暗暗叹息。
她是了解自己的丈夫的,知道他在某种程度上,是个相当倔强的人。
一旦他认定的事情,就会扎根在心里,真的很难放弃。
即使自己现在将他强行拉回去,那他心中也会非常焦躁不安,根本不可能真正放松休息。
能怎么办呢。
谁叫自己爱的就是他这样坚持到底,始终如一的性格呢。
“那这样吧,既然你一定去,那我就陪着你吧,你放心,别的不说,单论用这杆五六半,我绝对不属于你,要不要我给你演示下?”
“别别,不要浪费子弹了,我知道你枪法很厉害,但是……”
“但是我是个女人,体力跟不上对吧?”
王天孝没有正面回答,但神情里透露的就是这个意思。
“你不要把人给看扁了,也不怕你说,我觉得比力气,你肯定比我好,但是比耐力,你不一定能比得上我呢。”
李雅丽丝毫没有怯场的意思。
王天孝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他没办法劝服李雅丽。
现在的情况是要么他自己也跟着一起下山,要么就只能带着李雅丽一起去追。
怎么想,都不是很好。
“哥,嫂子,你们这是要说到啥时候,人家人都走完了。”
王天信还等着哥嫂一起回家呢,却发现这两个人是越说越麻烦,还没个头了,顿时开始抱怨起来。
夫妻两人相视一笑。
“行吧,那就先回去修整,这次就暂时放过这个家伙。”
王天孝实在不想让妻子跟着自己受苦,没办法只好暂时撤退,现在还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事情等着他们呢。
如果出去又遇见昨天的事情,那问题就大发了。
“这不就对了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们打死那么多豺狼,相信他们暂时也是元气大伤,一时间应该掀不起什么大浪。”
“是这个道理。”
“那就走呗。”
“走.”
王天孝应了声,就准备向前走,可刚迈出一步,就觉得浑身乏力,差点瘫倒在地。
还是李雅丽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扶住才没倒下。
“你没事吧,掌柜的?”
“哥!”
李雅丽和王天信都吓坏了。
王天孝觉得有点头晕,眼前的东西也有刹那晃动的厉害,他闭着眼睛站了会,再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才恢复正常。
“没事,就是突然头有点晕,应该是在地上坐得太久,又没吃什么东西,血糖有点低吧。”
“那……你还能走嘛?”
“应该没问题,”王天孝向前走了几步,发现腿还是有点软,但还不至于完全走不动。
但李雅丽和王天信可不想让他继续这样了,一左一右牢牢将他给看在中间,仿佛他是个瓷娃娃,随时都可能真的倒下来一样。
他见推辞没用,便就接受了。
弟弟和妻子关心他,也没什么丢人的。
又不是外人。
路上,已经恢复过来的王天信不断给李雅丽讲述着王天孝昨个白天一直到晚上的风云事迹,尤其是说到打狼一枪一个,说的绘声绘色,听得李雅丽忽而紧张十足,忽而又忍俊不禁。
王天孝觉得在这个弟弟真有讲评书的天赋。
同样的故事,王天孝觉得让自己说,肯定是说不到这么有趣。
三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中回到场站。
王天孝先是关心下吴文化,听说已经送去市人民医院,这才放心下来。
李雅丽贴心地帮他烧好水,让他先将身上的汗水和血渍冲洗干净。
然后再舒服地好好补个觉。
并且在王天孝洗的时候,她还在背后帮他温柔地擦拭着后背。
手指偶尔会擦擦过王天孝的后背,挠的他痒痒的,若不是大白天,外面还有很多人,他就想直接来个原始运动。
因为一晚上没有睡觉,精神还高度紧张,所以王天孝觉得格外疲惫,躺在炕上没有经过怎么酝酿,很快就睡过去。
这一觉睡起来,天都黑了。
他睁开眼,看到妻子李雅丽在旁边做鞋垫,问道:“几点了?”
“啊,你醒了啊,掌柜的。”
李雅丽放下手中的活,“饿不饿?早上你回来也没有吃饭就睡觉了。”
不说还好,一说王天孝立刻感觉到肚子空荡荡的,一股饿意扑来。
“还真是有点饿了。”他笑着书。
“那你等等,我这就去帮你把饭菜热热。”
李雅丽熘下炕,拖着鞋出去了。
王天孝坐起身,披上衣服,爬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大山。
月光下,大山仿佛披着一层薄薄的白纱,有种特别的朦胧美。
已到深冬,能在外面叫唤的鸟越来越少,更不说各种虫子,所以到了天黑之后,大山就会显得格外寂静。
感受着大山的寂静,王天孝心也慢慢安静下来,他很想就一直待在山里,享受着这种安逸平和,没有任何压力的生活。
王天孝记得前世刷短视频,经常会刷到一些雨中的大山视频,每次都会感觉好放松。
他一度搞不清楚,自己原来半生想着逃离的大山,怎么反而就变成他最后的心灵归宿了呢。
很多人就想着去城市里,可城市里的钢筋混凝土,人和人之间的阳奉阴违,勾心斗角,大家挤在几十平米的小房子里,吃饭的餐桌就摆在厕所门口,真的很舒服嘛?
他反正是想不明白。
他每次去给儿子王鹏带孙子,就会生病,走到哪里都没有认识的几个人。
走路也要小心,过个马路就当心被车撞到。
一点都不轻松,不自在。
反观大山,就完全没有这种情况嘛。
除了交通不怎么便利,离医院远了些,其他好像都比城市里好多了。
人啊。
真是得到的永远不会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