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秋谷道:“我素来不爱行什么酒令。你想好好的吃酒,何必非要这般的绞尽脑汁?还是拇战觉得爽快些。”
黎军门点头称是。大家拇战了一回。
江仲吉觉得无趣,非要要行令,章秋谷虽然没兴趣,不过他是主人,也不好扫了客人的兴致,便行了一回最近酒桌上流行的射覆,大家吃了几杯酒。
黎军门道:“我们如今把射覆的字分作上下两截,须要依着上下的次序,不准颠倒,这样玩起来还有些趣味。”
大家听了,都点头称是。
方小松便说一个“布”字、一个“沙”字。
杨安之想了一回,一眼看见江伯临面前有一盘彩蛋,心上便明白了,便射了一个底下的“达”字。
方小松点点头,大家一笑。
戚珍三和陆善卿听了,不懂他们说些什么,便问道:“你们覆的覆,射的射,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好讲给我们听听?”
方小松道:“我是把一个‘蛋’字分作两截,一个‘疋’字,一个‘虫’字,上面的‘布’字是布疋,下面的‘虫’字是虫沙,他射的下面一个‘达’字,是虫达,汉高祖功臣中之一。”
说到这里,江仲吉便道:“我给一个射一个,看你射得着射不着。我的上下两个字,就是京戏《翠屏山里的‘杀山’两个字。”
方小松细细想了一回,却想不出。
江仲吉道:“你吃一杯酒,我和你说了罢。”
方小松果然干了一杯。
江仲吉手指着案上一盘芥酱道:“上面是霜华杀草的‘杀草’两个字,下面是‘介山’两个字,是个‘芥’字。”
方小松听了,便忙忙斟了两杯酒,放在江仲吉面前道:“你先吃了我一杯酒,再罚了一杯酒,我再和你说。”
江仲吉哪里肯吃,嚷道:“难道我这个覆错了吗?你先讲出我的错处来,我再吃酒不迟。”
方小松道:“你这个‘杀草’两个字虽然可以用得,但是这个‘芥’字拆了开来,上面的草头是不成字的。我早已想到这个‘芥’字,因为不妥当,所以没有说出来。快快把这两杯酒给我吃下去!”
江仲吉起先还是不肯吃,辩解道:“这个草字头是‘草’字的古体。”
方小松道:“我们是在这里射覆,不是在这里考据古学。你抬出古体字来也不中用。”
江仲吉说不过他,只得一口气把两杯酒灌了下去。
第三个就轮着章秋谷。章秋谷却是低着头,好似在想什么心事一般。直到方小松叫他,方才抬起头来,随口说了一下,却被黎军门射着。接着,大家都轮了一次。
杨安之道:“这个令也没趣得很。”
章秋谷道:“你们要行有趣的酒令,我倒是带着一付酒筹。本来是一个朋友托我作的,后来这个人到关东去了。这付酒筹就一直留在我这里,行起来却很有些趣味。”
众人听了,都提起了兴趣,纷纷问是什么酒筹。
章秋谷道:“这付筹上都刻着《石头记的人名,下面刻着四六评话,应贺应罚,也都注在上面。”
众人听了都大喜道:“你快去取来,我们行个新酒令玩玩。”
章秋谷听了,便叫下人去书房,把书架上的一付竹筹立刻取来。
下人去不多时,取来竹筹送上。
大家争着看时,只见一个大大的竹筒,装着满满的一筒竹筹,虽然是竹的,却雕得十分工致。
众人要去拔出筹来看时,章秋谷拦住道:“预先看过就没什么趣味了,我们慢慢的抽就是了。只是你们既要行这个令,却要推我做个令官,大家都听我的号令行事。”
众人道:“这个自然。”
章秋谷便把这个竹筒放在中间,口中便道:“我是令官,应该自令官左首的人行起。”
古人的酒桌文化远胜于现代,人家都是文化人,玩的都是风雅之事。这样的酒令,是不是比那些扯着脖子直叫“六六六”更有趣?想知道究竟是怎么玩的吗?咱们下回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