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黑了心肝的老虔婆……”
刁氏岂能容她挑衅自家,叉起腰便要骂,结果余光瞄进沈春行将背篓垒在角落,又翻出两件旧衣服垫到板车上,嘴里立马转了个弯。
“……你做啥子?被气糊涂啦?”
沈春行叹口气,“我也不想啊……”
话音刚落。
蔚达背着一人走进山洞,左右一扫,唯有沈家的板车看起来还算干净,当即走过去,将人放下。
“你看,这不就用上呢。”沈春行神色淡淡地瞥了眼李氏。
李氏哑口无言,灰溜溜躲进人群中。
她虽没见过昏迷着的那人,却是认得追在两人后面,替男子遮伞的妇人。
妇人裙摆湿透,白日里板正的发髻,此时乱糟糟粘在额间,哪还有之前颐指气使的派头。
旁观到这一幕的众人,畏畏缩缩往里躲,再不嫌挤得慌。
傻子都能猜到那昏迷的男人是谁!
今儿怕是要出大事!
只希望别连累到自家!
“蔚大人啊,你快想法子给我家老爷请大夫啊!他若是在这儿出了岔子,国公府不会放过你们的!”
听了妇人的话,蔚达不悦地皱起眉头。
“你不必如此,我既承了薛兄的嘱托,定然会将人送到地方。”
流放路难行,不光是对犯人而言,对官差亦是。
很快,随行的老大夫被喊过来,见到此情景,也不多问,蹲在板车旁便号起脉。
沈春行没忍住多瞄了几眼。
这人双鬓斑白,眼角皱纹横生,瞧着得有五六十。
明知要去往边关,路途遥远,偏偏还穿了身白掛,眼下被泥浆染得黑一块灰一块,说干净也邋遢,给人种矛盾感。
她是越看越奇怪,手心开始犯痒痒。
为了防止自己“发疯”,沈春行将目光移开。
一张略显熟悉的面庞就此映入眼帘。
沈春行这才发现妇人口中的老爷,不太老。
此子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容貌中尤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稚嫩感,五官称不上多绝,却极为耐看。
许是被病痛折磨,少年好看的剑眉微微皱起,失去血色的薄唇紧抿……
沈春行“嘶”了一声。
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
恰逢老大夫往男子人中处扎了一针。
他在沈春行紧张的注视下悠悠转醒,却只来得及说了个“你”,便再次合上眼。
沈春行……唰地退了回去。
虽然长得有七八分像,但是这个眸中带着矜骄气的少年,不是她所期待的人。
也对,世间哪会有那般巧合之事。
同在奈何桥下相遇,又在这三千小世界中重逢。
“哎呀,哎呀呀,哎呀呀呀……”
老大夫把着脉,一个劲儿摇头晃脑。
“究竟如何?”
蔚达被妇人的哭嚎声吵得头疼,不耐烦地催促了句。
“难啊……”老大夫瞄眼哭得更大声的妇人,想想又道,“反正肯定死不了。”
“既如此,你先照看着,等天一亮便动身赶路,我记得此处离沅溪镇不远,到时再另寻良医吧。”
眼前外面雨停,蔚达当即找了借口,领着两人出去找柴生火。
老大夫还没啥反应,沈春行先嘬起牙花子。
这话说的……要换作是她,当场能扔摊子不管。
也就得亏不是她。
老大夫还是很有眼力的,心知蔚达那话是急于摆脱妇人的纠缠,也不与其置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就这么守起人。
沈家的好去处被占了,刁氏却没有发牢骚。
眼下大伙儿浑身湿漉漉,又累又冷,实在没力气折腾,那妇人既然没想起自家,也就先别提醒了吧。
她朝大丫头示意眼,带着家人躲到板车背面,距离不远不近,但旁人若想靠近自家的行李,便得先跨过杨一那关。
就在沈春行转身之际,无人注意到,板车上的少年眼皮剧烈抖动,像是在与梦魇斗争。
一直把着脉的老大夫暗自嘀咕起。
“咦,还真活过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