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在什么样的地方,寻什么的活法。”
“以前咱是庄户,饿了有食,冷了有衣便已足够。同在一个庄子里,哪怕你我不愿与之深交,也得维持表面关系。”
“可如今是在流放路上,身在险境,自当砥砺前行。”
沈春行口中喃喃,与其说是在教导沈鸣秋,更像是在与自己对话。
“你姐我啊,实在算不得什么能人,很多时候都是得过且过,可如今老天爷既然不允许,那我也只好与这世间斗上一斗。”
隔着黑沉沉的林子,小姑娘目光锐利,似能窥探进众人的内心。
这一路上,无论是人是鬼,她皆要降之。
见幼弟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眼里无惧无畏,反倒像是很期待,沈春行嬉笑着摸摸他的头。
“总之一句话,得先把人震住,再来谈良善。”
今日才是这千里流放路的第一天,人呐,没受过罪没挨过饿,便什么都好说。
可越往后日子越难熬,便越容易滋生出恶念与贪欲,尤其当陷入绝境时,难免化为恶鬼。
沈家的底蕴太薄,命又太差,极容易招惹是非。
可既然遇见了她,便再轮不到旁人搓圆捏扁。
刁氏的骂咧声打断了姐弟俩的谈话。
“就你俩这磨蹭劲,吃……唔……都赶不上热乎的!”
沈宴冬眼疾手快地往刁氏嘴里塞了块饼,恰好把那倒人胃口的字眼给噎了回去。
“我看以后谁再说他傻!”刁氏没好气地拍了下沈宴冬的脑袋。
没使多大力气。
傻孩子挨了打,仍执着地往刁氏嘴里塞饼,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吃!”
“奶!”
“香!”
颠三倒四的话语直引人发笑。
不远处。
那些饿着肚子歪倒在树下的犯人们,见着这勉强能算是温馨的一幕,心里都腻歪急了。
大伙儿皆凄凄惨惨,唯独沈家像是来郊游!
有心骂两句吧,又怕跟李氏一般自找没趣,只得翻了个身,眼不见为净。
沈家这边亦是没有闹腾多久。
赶了一天的路,众人早已是疲惫不堪,用随身带的陶罐烧了些热水简单擦洗后,又各自吃了些炒米,便和衣而睡。
棉被虽没多少分量,却极为占地方,刁氏收拾来收拾去,也只往竹篓里塞进去一床。
好在四个孩子还没长开,横着盖,也够了。
俩大人则只能将就盖着棉衣。
眼下这天气还算能过得去,可想到两月后入冬……刁氏是在叹息中入眠的。
待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树梢。
沈春行先行睁开眼。
她在家时甚少如此早起,可这会儿轻手轻脚地离开被窝,没有半分迟疑。
因地制宜,因时制宜。
可不光是说给老三听罢了。
杨一半阖着眼靠着树干,听见响动,轻抬眼皮,瞄见沈春行蹑手蹑脚地走到驿站后门处,又再度阖上。
此时天才蒙蒙亮。
驿卒打着呵欠来开门,见外面站着个衣着简朴的小姑娘,先是感到不喜,可抬眼触及到那张未语先笑的俏脸,因赚不到油水而升起的抱怨便淡了几分。
“你有啥事儿啊?”
沈春行腼腆一笑,局促地抬起手中陶罐,喏喏道:“大人,我想打点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