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出了糖厂来到村子里,就见到囚车旁,林义正打了盆水,隔着囚车的栅栏,给大伯清洗着身上的血迹。
林半夏站住了。
她后退了一步站在墙角处,看着爹爹小心翼翼的动作。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无法感同身受。
她能将这一世的爹娘当做自己的爹娘,却无法将大伯爷爷一家当做家人。
所以,也无法体会到爹爹此时的心情。
王氏端着个托盘走过去了,递给李氏和虎子馒头。
林义端着碗,拿着羹匙,一匙匙地隔着囚车的栅栏喂给林大。
林半夏抬手挡住眼睛,转身缓缓地走出胡同,站在村口。
身后终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林半夏回头。
秋日的阳光落在林义和王氏的脸上,将他们哭过还发红得眼睛照得清清楚楚。
“半夏,我和你娘商量过了,你大伯挨了打了,虎子也是我亲侄子。”
林义说得很艰难,每一个字都好像不得已才说出口的。
“爹?”林半夏轻轻地道了声,看到林义的手紧张地揉搓着衣服。
“半夏,咱家还有银子,我和你娘想,想,把你大伯大娘和虎子赎了。”
林义的脸上显出羞愧,他低下头不敢看林半夏,最后的声音也很低很低。
“半夏,你大伯要是虎子就没有爹了。”王氏也小声说道。
林半夏说不出自己的心情。
她奇怪地发现她竟然能理解爹娘的想法。
那个囚车里血肉模糊的人,毕竟是爹爹的亲大哥。
旁边跪着哭泣的,是他的亲侄子。
她这一世的爹和娘,都是善良的。
“嗯。”林半夏轻轻点点头。
她第一次在爹娘脸上看到如释重负的神情。
“不过,现在不行。”林半夏道,“总要让大伯在牢里住几天,受点教训。
大娘和虎子也在人牙子手里教训几日,懂点事才好。”
林义忙道:“应该的,应该的。”
王氏急道:“你大娘一个女人,要是落在人牙子手里,以后清白就说不清了。还是算了。”
林半夏没有坚持。
这个时代对女人的要求比对男人的要求苛刻得多。
她没忘记昨天奶奶要休掉大娘的说辞。
明明是大伯放火,李氏却被说成毒妇。
虎子被溺爱被养歪了,也不全是李氏的错。
林半夏只和沈城说了声,没有出面。
她无需做这个好人,她也不想去做。
林大也好,原身的爷爷奶奶也好,于她都是路人。
只是看着林义匆忙跑前跑后的背影,很是替他不值。
但只要爹娘高兴就好,她总归是有能力护住这一世的爹娘的。
不过么,她可没有打算轻易就放过爷奶一家。
王爷不是在县城准备了院子了么,爷奶一家,也该去县城里“享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