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也无法选择陈璟,哪怕她十年前,就已经为陈璟动摇过。
陈璟其实隐约猜到她会提这个,他强作镇定地继续切盘子里的牛扒:“那都是那部分烂透了的男人的错,错从来不在你,所有质疑你,传播谣言的,都是他们三观不正,将最恶的罪名加在了你的身上,假如这一切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还笑得出来吗?”
陆盈看着他强作镇定:“可这都是假设,面对现实,发生这一切的是我。”
陈璟放下刀叉,坚定地看着她:“他们将自己投射到你身上,对他人狭隘刻薄,用严苛刻薄的三观标注你的人生,但你是你自己的。”
他语气定定:“我也是你的。”
陆盈鼻头一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垂下眸道:“我已经耽误你很久了,别人眼里陈璟光风霁月,洁身自好,但我和你是两个极端。”
陈璟长眸如炬:“并非极端,你是你自己,是为了朋友不惜声名狼藉也挺身而出的你,是从小到大努力向上的自己,是知道自己并非天赋异禀也会努力修补的你,作为女性从小被审视着长大,你逃脱陆家的封建教条,和你哥竞争过对男性友好的市场,在陆氏拥有一席之地,你已经很优秀了,无需为恶魔买单。”
陆盈终于松动,却依旧难以抉择:“可和我有牵扯,就注定你要甘愿将陈氏让给破坏你家庭的人。”
陈璟丝毫没有犹豫:“如果是别的家庭,我会觉得委屈,可是我知道,破坏我家庭的不是别人,是我的父亲,陈氏本身不是我所愿,你说我光风霁月,可如果我母亲不被扶正,我也只不过是私生子,我和陈晏岁本身没有任何区别,我反而心疼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陆盈,我和你,没有高低贵贱,我爱你,和你是否在别人眼里一身光鲜无关。”
陆盈感觉就要触碰到他,她垂眸,晶莹的眼泪摇摇欲坠。
陈璟的声音忍着悲伤,只是温和的安抚:“等会儿我们一起去看一场演出,我已经订好票了,演出的名字叫红裙子,哪怕结果不是我们想要,最后一场我也希望好好的。”
陆盈低着头,只是哽咽,没有出声。
演出是国际知名的歌唱家郑渝西的独唱会。
这场演出的舞台正中央,一直摆着一条红色礼裙。
郑渝西摸着那条红裙子,高声吟唱,低低共鸣。
她一反常态的穿得极其朴素,披着披肩,独自站在舞台上时,鼓风机吹过来的时候,她像站在崖上的孤鹭。
演出接近结束时,她的手搭上那条红裙子:“这场演出之所以叫红裙,是因为这条已经褪色的裙子。”
听众好奇地听着她的剖白。
她看着前方:“曾经我有一个小师妹,天赋异禀,歌喉出众,我们一直在竞争一个表演机会,我们都知道,一旦竞争上位,就会在国际舞台上大放异彩,会声名鹊起,所以我们都卯足了劲去做,我的练习时长比她多两年,能力更突出一些,但很可惜的是,我的心理状态太紧绷,在比赛时犯了一个低级错误,只是一个走音,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小师妹得到了演出的机会,也得到了这件衣服。”
郑渝西看向红裙,指尖轻轻摩挲:“可我不甘心,年轻时的野心令我穿上这条裙子,挤掉她代替她上台。”
郑渝西已经浮现混浊的眸子含着长达五十年的遗憾:“因此,我终身愧对我所爱之人,不敢见她。”
台下瞬间一静。
陆盈终于明白陈璟为什么带她来看这场演出。
这场演出,就像是站在丁费思角度的自白,当年丁费思也是穿了她的红裙子,代替她站上了舞台。
丁费思始终因为继父强奸了陆盈的事情耿耿于怀,十多年了,无论陆盈要什么,丁费思都想方设法去做到,甚至只是陆盈随意提的一句,她都不顾一切去满足,哪怕为此缺席国际奖项领奖,与一个机会失之交臂,因为愧疚终身赎罪。
红裙子的故事,永远都存在。
艳色的裙子是血腥的天空,少女的贞洁被绸缎紧紧束缚住,逃脱一生都无法躲开。
罪恶的人永远存在,而贞洁的女孩永远在被迫害。
郑渝西的手抚摸着那条久得起毛边的裙子:“红裙子的故事,该结束了。这也是我演艺生涯里最后一场演出,谢谢诸位来旁观我并不光明,踽踽独行的一生。”
郑渝西深深鞠躬。
满场如梦初醒,掌声如雷。
世上不被接受的爱有太多,而红裙之下的鲜血淋漓,是女性限定的痛苦。
陈璟在满座撤散之中,稳稳握住她的手,递给她一个袋子。
她低头看袋子里,是一条白色裙子。
陆盈眸光颤抖地看向他。
陈璟轻声道:“你清清白白,陆盈,是时候放过你自己了。”
陆盈握着那个袋带,明明眼眶通红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璟继续道:“我和丁费思都完全不在意你的丑闻,我们依旧爱你,如果我的努力不能拉回你,那丁费思的劝导,能不能把你救上来。”
他卑微的眉眼,像是在陆盈心上扎了一刀。
陆盈在风流云散的音乐厅里,第一次离他们的结局这么近:“不用丁费思,我想选的就是你,我很早之前就想选你,难以放下红裙不是因为丁费思,只是因为红裙代表我悲惨的过去而已。”
陈璟清俊沉稳的面庞第一次有像孩子的雀跃:“现在也想选我吗?”
陆盈哽咽,却勇敢迈出那一步:“是。”
满场尽散,灯光一排排变暗,终于再也看不见台上那条红裙。
陈璟紧紧抱住了陆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