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脸上明显露出了失望之情，又接着问道：

“那你知道李维住在哪里吗？”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

“好吧，”那人也不再多问，转身回去跟同伴说了些什么，几个人便一同离开了。

“切，也太没耐心了吧，连那些球探都不如，”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乔伊有些不屑地想着，“我说了李没和球队合练，可我也没说李不在索普阿克啊！有耐心等到训练结束，就能看到李了啊！”

又没耐心又蠢，真是没救了，乔伊这样想着，心里的鄙夷又更甚了几分。

这却是乔伊错怪了他们了，他们毕竟不像那些球探这样以观察球员为职业，可以全天待在这里。

既然不能第一时间找到人，他们就不会浪费时间了，转而依靠足坛的人脉，来看看能不能从其他途径找到李维。

而到了第二天，又来了新的一拨人，同样的剧情又上演了一遍。

一直到了第三天，事情才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天乔伊还是如往常一样来到青年队的训练场外，一打眼，倒是没有再发现那群记者了。

但一个陌生男人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同样是个黄种人，年纪不大，多半不会超过三十岁。与那些西装革履，一看就很职业的记者们不同，他身上的蓝色T恤，尽管很干净，却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了；一头蓬松的头发，虽然梳理过，却有些过长了，显得和脸型不太协调。

如果不是一双眸子炯炯有神，乔伊几乎要以为他是个即将进入流浪汉行列的颓废青年了。

“这个家伙，肯定不是记者，”乔伊暗暗下了结论，毕竟在他眼里记者可都是些衣冠楚楚的家伙，“难道这小子是利兹联的新球迷？”

本着天下利兹球迷是一家的想法，乔伊选择了主动上前攀谈。

“嘿哥们，第一次来索普阿克吗？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那人转过头来，正是那位几乎要放弃梦想的小记者——颜若。见到乔伊一脸诚恳的样子，他腼腆地笑了笑：

“你好，我是第一次来这儿。请问你知道李维是在这里训练吗？”

“怎么又是一个来找李的？”乔伊脱口而出。

“已经有人来找过他了吗？”颜若大急，直接摁住了乔伊的肩膀，力气大得让对方“哎呦”了一声。

“不好意思，我太急了，”颜若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放开了对方，“请问他们找到李维了吗？”

“你自己不会看吗？”乔伊揉了揉被捏得生疼的肩膀，没好气地说道，“李受伤了，没和球队一块合练。那些人跟你一样，没找到他。”

“哦对了，也别问我李的家在哪，”乔伊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知—道！”

果然，那些人已经抢先一步了啊。

虽然都没找到，可是，这种情况下要去找那个李维，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那些人脉丰厚的家伙了吧。

颜若有些绝望地想着，然后冲着乔伊歉意地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了。

乔伊讨了个没趣儿，也便自行走开了。

※※※※※※

颜若仍就一个人站在训练场的铁丝网外，呆呆地望着场内，如果有人看过来，或许便能注意到，他的双眼似乎已经没有了焦点。

眼前，训练中的卡森大脚开出了门球，那球飞得真高啊，带着颜若的思绪也飞出了老远。

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当父亲第一次抱来那个还只有黑白两色的电视机时，颜若就爱上了那个黑白色的精灵。

那个时候，足球还是个稀罕物，他和小伙伴们，就在街头巷尾踢石头、踢易拉罐、踢矿泉水瓶，哪家哪户都少不了被他们踢碎的玻璃窗，为此他也不知道挨了父亲多少顿打。

可他还是记不住痛。

等他渐渐大了，也明白，自己不是踢球的料子，但他还是想离那个精灵近一点，哪怕一点点。

于是，上大学，他报了新闻专业。

等毕了业，放着地方电视台的工作不要，他坚持去了南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杂志社。接着，就是一个人万里迢迢地来了英国。

原本，他以为他自己做到了，他已经站在了安菲尔德，站在了海布里，站在了老特拉福德的看台上。

可球场上的那些人，好像还是离他那么远，好像从中国到英国，距离都没有变过一样。

他不明白，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怎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过啊。

到了最后，果然还是我痴心妄想吗？

当年的那个梦，到底还是抓不住，抓不住啊。

颜若有些失态地紧紧抓住眼前的铁丝网，然后又松开。

“哈！”他笑出了声，然后就好像打开了泄洪的闸门，停不下来了。

他笑得撕心裂肺，笑得歇斯底里，笑到近乎抽搐，笑到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笑到，流出了眼泪。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颜若还站在那里，呆望着球场内。

走之前，最后再看看自己的梦想吧，那碎了一地的梦想。

※※※※※※

已经到了午后，乔伊笈拉着拖鞋，慢悠悠地走回索普阿克，准备看下午的训练。

一转头，发现上午那个奇怪的家伙还在那里。

这个家伙倒是挺有耐心啊，乔伊想着，要不要告诉他呢？

走上前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颜若一转头，双眼红肿、泪痕依稀可见的样子，却是吓了乔伊一跳。

“诶？哥们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你再等等，再等等，再等几小时李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