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咸子关(位于今越南兴安省文江县咸子社)城墙上的简定,看到江面东南方向的明军舰队,果然如情报所说,是呈方位队地向咸子关驶来。
简定之前起兵造反,在一开始其实并不顺利。在吃了几次败仗后,他甚至已沦落到占山为王,去当土匪的地步了。
直到曾经降了明军的邓袭,暗杀了他上司范世矜,且归顺了简定。简定的势力,才渐渐得以占据乂安以南的原陈朝领土。
直到去年年底,简定军在逋姑(今越南南定省丰盈县孝古社)打败沐晟的四万明军,杀明将吕毅。简定军才开始声势浩大起来……
张辅重回交趾。仍将明军视为草芥的简定在议事厅,提出乘胜进军都城升龙。不料,却遭到与屠夫(叛军对张辅的称呼)交过战、且曾降于他的邓悉、阮景真等人的反对。
邓悉认为沐晟不能与张英公同日而语,若是此刻去攻打升龙,反而会让张英公善打歼灭战的优势,得以充分发挥。
对于用兵出神入化的张英公,邓悉认为应该或立足于坚守;或化整为零地潜入山中;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先臣服。
邓悉最后说道:“这些明军将领中真正会打战的,也只是张英公。而那位口中经常说着“不得已”、却将天下视为自己囊中之物的“明帝国”皇帝,不可能将这会打战的张英公,永远留在交趾”。
简定看到邓悉提到张辅,不但没有将之称之为屠夫,而且还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尊敬。
当时的简定不仅认为邓悉这是在涨敌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再加上邓悉之前就有暗杀了他的顶头上司范世矜,来投效自己的历史。所以简定甚至还疑心,邓悉此刻是不是想拿自己的人头,而去再降张辅。
于是踌躇满志而又不甘心坐以待毙的简定,遂设计杀了邓悉与阮景真。
之后,简定就不得不与邓悉之子邓容、阮景真之子阮景异组成的一方,开始自相残杀起来。直到双方杀得不可开交之时,他们才留意到屠夫的舰队已经成型。
于是乎双方达成了停战协议,先联合起来解决屠夫,再论其他。
但是让简定没有想打的是,屠夫一旦开打,居然是如此连续而又让人摸不着边地作战。与之前沐晟那种有迹可循的稳扎稳打,居然会如此的不同。
当张辅又在交趾势如破竹之时,这次已是张辅直接对手的简定,终于切身体会到曾经大破胡氏父子而又无坚不摧的明军,并非是以讹传讹,而是事实存在。
继而,简定意识到当日的邓悉之言,虽然他说话时语气不对,但确实是老成谋国之言。
“人是不是能成功?有时还真不在自己有多厉害,而在对手有多厉害”。简定在悔不当初之时,还如此想到。
事到如今,简定也不是没想过暂时投降屠夫,待屠夫走后再做计较。
但派遣出去的使者回来告诉简定,屠夫说:“所有问题都出在人的身上,只有人死了才能彻底解决问题。而他来交趾,是来彻底解决问题的”。
站在首舰的船头上,嗅到空气中那难闻的腐臭味,云阳伯陈旭不由地再次看向主桅上,那些有序挂着的人头……
被杀的不只是交趾叛将,还有没有如期完成张辅将令的将领,甚至不少没有获得真实情报的锦衣卫人头也被挂在上面,来以儆效尤。
陈旭与张辅都是皇上潜邸之人,所以陈旭对张辅将人头示众的行为,丝毫都不奇怪。张辅一直是这么干的。
陈旭更不觉得张辅做得有什么不对。主帅若是连军法都无法维护,那么这支部队就不用谈什么战斗力。
用张辅的话来说,就是:“没有什么还能比看得见死亡,更能震慑人心。就正如没有什么能比金银那般,能迅速地收买到人心。两者兼施的话,不但能提高己军的战斗力,还能得以瓦解敌军的战斗力”。
不过此刻也在张辅身边的徐政认为,张辅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张辅每次进入战场,都把自己当成一个死人,所以他才会这般地一切为了胜利。
但徐政也认为张辅没错。进入战场就把自己当成死人之人,活下去的可能远比把自己当成活人之人要高。再说了若是兵败,即便还活着,等待败军之将也只是屈辱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