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脆而又焦急:“阿源哥,阿源哥,你没事吧?”
叶清木只能听,只能看;他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不能动,不能说话,就像是在看一出第一人称的电影一般。
这叫阿源的小男孩揉了揉额头,笑着说:“我没事,没事的。”
叶清木看了看四周。泥墙瓦屋,院子里种了些菜,院子的中央有一口水井。叶清木觉得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小女孩也揉着阿源的额头,嘟着嘴说:“阿源哥哥,从这么高摔下来,真的不痛吗?”
阿源拉着小女孩的手,说道:“小婷,不痛的。那鸟儿飞走了,没抓着,是我不好。”
小婷温柔的扶起阿源,咧开缺牙的嘴,欢快的说着:“那,阿源哥哥,我们去玩泥巴吧。我给你捏小泥人。”
两个孩童在井边挖着泥巴玩耍。阿源似乎很是淘气,把一双泥手在小婷脸上抹了又抹。小婷也是高兴的,她也把沾满泥水的双手在阿源身上抹着。
嘻嘻哈哈,童年的乐趣真的是无限的大。两个小孩的脸上、头发上沾满了泥水,就连身上穿的麻布衣服,也是被泥水染的更显破旧了。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的太快。夕阳西下,把这个宁静的小山村映照得是那么的美丽。两个小孩各自分别,各自回家。
叶清木随着阿源的视线进了家门,就见从家中走出了身穿粗布衣衫的农妇。叶清木也觉得这农妇似乎像是在哪里见过,可是还是想不起来。
那农妇见阿源满身泥水,不由笑骂:“二娃子,你又去玩泥巴了?”
阿源低下头,不敢看着农妇。农妇见阿源的模样,扭着他的耳朵,轻声骂道:“你知不知道阿娘要给你洗衣服的,知不知道?”
阿源鼓着嘴,还口说道:“那,阿娘,今天我自己洗衣服,自己洗澡。”
农妇笑着放开了手,摸着阿源的头,说道:“好,二娃子,今天你就自己洗。要是洗好了,明儿叫阿爹给你打些肉来吃。”
叶清木的视线慢慢变的模糊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的清晰。
昏黄的油灯有些昏暗,只见阿源身前的一张破旧的木桌上,摆着一只烘烤的山鸡;两边坐着两人,一人是先前见的那个农妇,另一人作猎户打扮,身材魁梧高大。
那猎户笑着摸着阿源的头,说着:“二娃子真是长大了,都会自己洗衣服了。来,二娃子,这只鸡是今天阿爹打的,快吃。”
阿源撕下鸡腿,给农妇和猎户一人一个,他说着:“这是给阿爹、阿娘的。”又撕下了鸡翅膀,自己拿了一个,留了一个在碗里,笑着说:“这是留给阿哥的。”
农妇眼睛湿润,抹着眼泪欣慰的笑着;猎户把阿源留下的鸡翅放在阿源碗里,温柔的说:“你阿哥呀,被仙人选中了。等他成了仙人,我们就可以享福了。二娃子,你吃就是,你阿哥跟着仙人,每天都有好吃的。”
阿源小脸放着光,他向猎户开心的问道:“那,阿哥回来,我们是不是就有好吃的了?”
猎户笑着点点头。阿源双手高举,欢呼着,高兴的叫着:“那我要吃糖葫芦,听小婷说,糖葫芦可好吃了。”
昏黄的油灯在叶清木的视线里渐渐地远离,眼前又是黑暗。不知过了多久,才有微微的亮光,慢慢地才能看清四周。
撕心裂肺的哭喊夹着厮杀声闯入叶清木的耳朵。农妇满身鲜血,却飞快地跑到阿源身前,喘着气说:“二娃子,你快跟我跑。你阿爹去拦住那些山贼了,快,快跑!”
哭喊声和厮杀声越来越大,农妇拉着阿源跑到了菜园里。农妇见自己受伤太严重,可能跑不远;阿源又年小,也怕被山贼杀了。她当机立断,把阿源拉到了井边,对阿源说:“二娃子,你快去井里躲一躲,快点。”
阿源看着农妇身上的鲜血,小声哭着说:“那,阿娘你呢?”
农妇眼中流出长长的泪,摸着阿源的脸,甜甜的笑着,又轻轻的说:“阿娘要去找你阿爹了。过会儿阿娘再来接你,你快去井里躲着。”热泪在她的脸上翻滚,滴落在了泥土里。
阿源似乎是被这悲伤的气氛感染,也是流着泪。但他听话,依着井绳爬进了井中。
井中有些暗,身下的井水照不出阿源的小脸。厮杀声一浪接一浪,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被烧着了,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幽暗而狭窄的井里,阿源孤独而又恐慌。但他是聪明的,并未发出丝毫的声音。
哭喊声随着厮杀声的消失而消失。阿源不知在井里等了多久,还是没有见到阿娘来接他。他鼓足勇气,顺着井绳爬了上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幕地狱般的景象。残肢断臂,血染红了这山村的每一个角落;屋倒瓦碎,熊熊的烈火在吞食着最后的挣扎。
叶清木随着阿源的视角看到了这残忍的景象。一个淳朴的山村,竟变成了这修罗的地狱。
阿源哭着,小心翼翼的找着自己的阿爹阿娘。火光映着阿源的身影,显得是那么的孤寂。
他终究是在一堆尸体中找到了自己的阿爹阿娘。翻着不成模样的尸体,双手沾满了不属于他的血,把他阿爹阿娘的尸体拖了出来。
可尸体已经残缺。阿源忍着泪水,把残肢一步步拼在了他阿爹阿娘的尸体上。
阿源跪在尸体旁,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泪水。哭声长鸣,撕心裂肺。
叶清木不知怎么的,看着此情此景,感觉心里堵得慌。
泪眼中的事物渐渐模糊起来,过后又是沉沉的黑暗。